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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噬小说网>文天祥宁死不屈的故事 > 五(第5页)

五(第5页)

张弘毅没有参与到突围的人群里,他只想杀敌,因此他和很多人留在后面,挡住敌军。尹玉本来也想组织士兵向运河撤退,他驱马来到河边,见到泅水而去的士兵受到张全的不义残害,义愤填膺,知道从水路逃生无望,只有背水一战了。他策马沿河驰骋,向士兵们高呼:“不要跑!杀回去!我们背水一战。为国尽忠的时刻到了!勇敢杀敌!不怕死的跟我来呀!”

尹玉准确无误地叫出一些逃跑士兵的名字。那些张皇失措的士兵停住了脚步。尹玉挥剑一呼,振奋士气。士兵们相互激励,“杀鞑子呀!跟他们拼了!”天已经完全黑了,剩下的不足五百名士兵呐喊着冲入夜色里,与敌军展开混战。他们知道最后时刻到了,没有人想活着杀出重围,没有人想投降,他们只想多杀敌人。他们不呐喊了,只一刀一枪地搏杀,黑夜里只听到兵器撞击声、痛苦的惨叫声。不要命的宋军以一当十,不是元军轻易解决得了的。战斗打了整整一个晚上,双方都有很大的伤亡。

尹玉的亲兵保卫着他,一个个壮烈战死。张弘毅等人被隔离开,冲不到他近处。到天快亮时剩下几十名宋军几乎是各自为战,没有人能够保护尹玉。尹玉独自拼杀也同样骁勇。到后来,他的锁子甲上扎满了箭,像刺猬毛一般。血染红了他的金甲与战袍。他两天未进粒米,又厮杀了一天一夜,现在鲜血流尽,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他双腿一软瘫倒,又撑着剑站起。敌军此时还是不敢接近他,他们用四支长矛架住他的颈脖,用木棍击打他。尹玉经受着致命的击打,血从头上流下,从口里吐出,他仍然顽强站立,眼里喷出怒火。

这时候响起马的嘶鸣。黄骠马推开元兵,走向尹玉。元兵用匕首刺进它的胸膛,它终于倒下了。看到爱马殒命,尹玉全身松弛,慢慢闭上了眼。他气绝身亡,一缕英魂升天而去。

主将倒下了,宋军士兵悲愤欲绝,复仇的怒火使他们发狂般地战斗,一直拼到最后一个人。到天明时,宋军全部阵亡。铅灰色的天空下是无边的黄土衰草,田野里遍布人和马的尸体,惨不忍睹。

张弘毅的松纹剑锋利无比,多次削断敌军砍来的兵器,救了他的命,还轻易刺穿敌军的犀甲,杀死多个敌人。他究竟不是铁打的金刚,最后他连举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敌军的狼牙棒打掉了他手中的剑,顺势敲击他的头。他晕倒在地,血从额头流下。

朱庆悠悠醒来时,周围一片死寂。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可能就是凄风冷雨飘落在他身上让他醒了过来。他撑起身坐着,发现自己左臂被打得折断了,倒不是很疼痛。他看到战场一片狼藉。缺胳膊少腿,身首分离的尸体相互枕藉。失去血的脸或蜡黄或苍白,非常刺眼。他起身去找寻张弘毅,不久就在死人堆中找到了——他记得张弘毅是在什么地方倒下的。一摸他鼻息尚存,朱庆就舀了田里的脏水洗了他额头的伤口,轻轻拍打他,让他醒来。朱庆看到了松纹剑——那剑并不起眼,敌军没有收去——拾了起来,擦拭干净,插进张弘毅腰间的剑鞘里。

朱庆扶起还没有完全苏醒的张弘毅,半背半拖地带他走向运河边,想在芦苇丛中躲藏,朱庆知道敌军会在撤离战场后又派人回来检查看有没有装死的或死而复生的。

他们藏到芦苇丛中不久就见到一队数十个敌军骑兵出现了,到战场搜索。他们用长矛拨弄尸体,渐渐接近河边。

他们已经无路可逃,也无力逃生。敌军如果搜索到芦苇丛中来,他们只有一死,浅薄的芦苇丛掩藏不了他们。这时候,他们看到河面雨雾中摇过来一只小船。艄公向他们招手,把船摇进芦苇中,让他们涉水爬上船,然后迅速离开。

艄公将船摇到对岸停泊,这里是无锡地界,敌军还没有侵犯到这里。这位中年的艄公回家叫来妻子帮他照料伤兵。夫妻俩立即生火做饭,同时与伤兵疗伤。艄公用烧红的炭烧灼伤口进行消毒,再用干净布包扎,又与他们换了干衣服。朱庆的左臂被击打骨折,艄公不会治疗只以木板绑扎固定,吊在胸前。他和张弘毅饱食了饭和鱼羹以后,在舱中倒头就睡,一直到次日上午才醒来。他们醒来后不能起身,饭也不怎么吃,摊尸一般地躺着,静听运河水波拍打船帮的汩汩声,和凄风冷雨飘洒在船篷上的沙沙声。除了疲劳,让他们精神不振的原因还有沮丧与悲伤。

张弘毅、朱庆被艄公送回平江。他们回到军营,惊奇地发现顾玉杼和李时龙比他们早一天回来了。他们奇迹般的生还在军营里引起轰动。众人围住他们,纷纷要求他们讲述战争的情况。他们讲了张全不战而逃的事实,愤怒地问张全现在何处,一定要严惩他,不可以轻易饶恕。

文天祥闻报立即召见他们,让他们到知府官邸共进晚餐。他们在军营中洗澡,换上新的冬装。军医为他们治疗包扎,还给了内服的药。朱庆的断臂用手法接上用夹板固定后吊在胸前。他们四人被用轿子送到知府衙门,营指挥是骑马去的。

在后堂,他们见到了文大人,屈身行礼。文天祥下座来搀扶他们,让他们坐下说话。张弘毅看到文大人面色沉重,完全不见前几天给他们送行时的高昂情绪。他看到参与作陪接见的有文大人的胞弟文璧和三位不认识的官员。文天祥认出了张弘毅和朱庆,叫出了他们的名字,又问了另外两个人的名字,对他们进行了安慰和赞扬。

文天祥向他们详细询问战争的情况,他们哭诉了战争的惨烈,顾玉杼强烈要求严惩张全,说两次战斗如果不是张全临阵脱逃,他们完全可能打胜。文天祥告诉他们,说张全回来后觉得无颜见人,痛悔自责,自请处分。他的本意是要将张全斩首,后来他的幕僚说张全是朝廷派来的,还是交由朝廷处置为宜,因此已经将他押送去临安了。

张弘毅沉痛地讲述了尹玉将军的壮烈牺牲过程。他亲临其境的描述绘声绘色,文天祥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因为悲伤流泪,我是因为太感动了。这么英勇无畏的将军值得我们敬仰效法。尹将军牺牲后你们还有多少人?”

张弘毅犹豫了一会,朱庆回答说:“尹将军牺牲后,我们还剩下十余人,我是看到的。”

四个人抢着回答说:“还是打,继续打。我们都被敌军分开了,各自为战。我们要为尹将军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们战到了最后一个人。我们没有一个人放下武器投降。”

“还打下去有什么用呢,已经不可能打胜了?”

“我们就是不投降。我们不想打胜,也不是想突围,不是想求生,只想求死。死没有什么可怕的。那么多兄弟战死了,我们还怕死吗?尹将军也死了,我们要是投降就对不住他。我们没有一个人放下武器,一直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不投降。”

文天祥赞叹说:“宁死不屈!”

说话间酒席已经摆下,文天祥请四人入席,亲自敬酒与他们压惊,对他们表示敬意,在席上还赐银奖励他们。

次日全军祭奠五牧阵亡的将士。文天祥主祭,宣读了祭文,全营哀声一片。曾全、胡遇、谢荣、曾玉和几名逃兵被推出辕门斩首,以正军法。

后来文天祥修表将五牧战役详细禀奏朝廷,死亡的将士家属得到朝廷的抚恤。

宋军为支援常州在虞桥和五牧与元军打的这一仗在历史上被称为五牧之战。现在在虞桥,当年古战场的遗迹尚依稀可辨。虞桥东南半里处有青龙冈、土龙冈和黄龙冈,岗前有东井潭、西井潭,就是当年所筑的土城和堑壕。往西二百米有一大土墩,叫郭城墩,就是当年麻士龙指挥作战的中军帐和望敌楼。郭城墩原叫“骨成墩”,又名“骨葬堆”,是战事结束后,附近百姓安葬麻士龙和死难将士的遗骨的地方。五牧运河边,尹玉战死的地方后来被称为“双忠墩”,又叫“鹅子滩”,是原来“饿死岸头”名字的讹传。明朝时,虞桥人民为了纪念麻士龙、尹玉二将军,建了双忠庙,又称二忠祠,庙里塑像两旁有一副对联写的是,“捐躯五牧迹并南雷曾赞颂,招魂二忠地名双庙永流芳”。现在在郭城墩,立有大的石制横碑,朝南的一面刻写有“骨成墩纪念碑”六个大字,朝北的一面的文字详细记录1275年元军攻打常州的事件。现在当地的地名还是“双庙”,可以在地图上查到。八百年前的战争硝烟早已散去,人们来此凭吊,敬仰烈士,想到的是他们以流血牺牲表现出的忠义与正气。

《宋史》中记载有尹玉的事迹,说尹玉是“宁都人。以捕盗功为赣州三砦巡检。秩满城居,从文天祥勤王。及天祥至平江,调玉同淮将张全、广将朱华拒大兵,战于五牧,全等军败,以淮、广军先遁,曾全、胡遇、谢荣、曾玉以赣州四指挥军亦遁,唯玉残军五百殊死战。玉手杀数十人,箭集于胄如猬毛,援绝力屈,遂被执。大军横四枪于其项,以梃击之死。余兵犹夜战,杀人马蔽田间,无一降者。质明,生还者四人。赠玉濠州团练使,官其二子,赐田二顷,以恤其家。”

首赴勤王役,功成事则天。

富平名委地,好水泪成川。

我作招魂想,谁为掩骼缘。

中兴须再举,寄语慰重泉。

他后来还想派兵去支援常州,可是道路已经被元军重兵把守所阻断。他没有足够的兵力,他主要的责任是镇守平江,朝廷没有下令要他去支援常州。而且不久之后,因为独松关告急,他被调去把守独松关,离开了平江。

从五牧战场生还的四人获得嘉奖擢升。文天祥见张弘毅这个家乡的青年经过一场战争的锻炼,变得坚毅沉着,且能文能武,就留他在身边作为一名亲兵。

朱庆的断臂虽然是接上了,要三个月才能康复,他一时留在军中无益,获赐银遣返回家。张弘毅、李时龙、顾玉杼还有永和镇来的几个人在平江一家酒楼为朱庆践行。席上他们开怀畅饮,慷慨悲歌。张弘毅要朱庆先去探望陈普的家代表他进行慰问,并将自己得到的赏赐送给他家。朱庆说本来出来投军,他父母是要他跟随张弘毅,照护其安全的,现在不能留在军队,不得已只好先回家养伤。等自己复原了一定回来找他。

顾玉杼告诉张弘毅,妹妹顾玉纾来信说,父亲终于因病故世。临终时他声声呼唤“杼儿,回家”,不知道是呼唤顾玉杼回去,还是要顾玉杼送他的灵柩回家。年老之人死于他乡流浪途中,不知道何日可以魂归故里,真是令人伤心。死者长已矣,而留下妹妹顾玉纾孤身生活无着,寄人篱下,又不能去照顾,想来日夜不安。

张弘毅安慰他说,自己也接到家信,情况都了解。家中说顾玉纾已经是家里人,老太太很喜欢这孙媳,都会善待她的。已托朱庆带回家书,其中说了请家中人疼爱顾玉纾就像疼爱自己一样。又说自己给顾玉纾写了信,其中用了苏武的诗句:“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信中也说了自己参加战斗的经历与感触,经过一场战争的生死考验,死而复生,他清醒地认识到以前“以身许国”的誓言不能是空话。

顾玉杼说自己遭遇父丧,本应守制三年,可是现在国难当头,忠孝不能两全,他只有隐瞒不报。张弘毅也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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