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仍没回头——跑了。
瘦老头夹着纸板邮箱,低头呆在那儿。
道班房的侧面——在偷听的吕鹏和范晓鸣们悄悄离去……
吕鹏家——吕母和范母在研究榨菜的做法……
吕母将撕开封口的半袋榨菜递给范母:“我家吕鹏这孩子,不知怎么地,变得有点儿孝心了,没舍得全吃完,剩了半袋给我吃……”
范母从袋中挤出一条,吃在嘴里,细嚼,说:“味真好。要是咱们也能做出来,那多高兴。别说些孩子们了,连咱们大人,从冬到春,总吃咸菜疙瘩不是也吃烦了嘛!”
吕母:“问题是,咱们北方也没这种疙瘩呀!”
范母:“可究竟谁给的呢?……他们最近神神秘秘的,别又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门被撞开,吕鹏等先后进入,将一间屋子站满了。
吕母:“你们几个坏小子,又成帮结伙地跑哪儿撒野去了!”
马不停:“我们的本性非但不坏,还很善良!”
范晓鸣:“不管是谁,将我们说得很坏,基本上是一种想象!”
两位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
吕母看着范母问:“他们怎么这么说话了?”
范母:“以前数落你们坏,你们还低头承认。现在可好,连承认都不承认了,都成心和大人作对是不是?”
吕母:“我看是那右派老头把他们教唆的!他婶,非告诉他们爸爸不可!”
两位母亲忧心忡忡地说话时,吕鹏已从桌子底下拖出了工具箱,将手锯、锤子、凿子什么的一一递给范晓鸣们。
吕母:“你动你爸那些东西干什么?”
吕鹏:“用用。”——一摆头,孩子们出去了……
中午——小河边的白桦林中,范晓鸣在拉小提琴。那是一把很旧的小提琴,有几处地方掉漆了。他拉的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主题曲,琴质不佳,显然刚学,其声不美……
小河上游——瘦老头在洗衣服,听到琴声,停止搓洗,站了起来。
拉琴的范晓鸣发现了瘦老头在呆呆地看他。
范晓鸣窘迫地:“我刚学……”
瘦老头:“你的琴?”
范晓鸣:“我爸和我妈结婚前买的一把旧琴。他会拉,我不会。让他教我,他没空儿。”
瘦老头:“可以让我拉拉吗?”
范晓鸣将琴递向瘦老头,瘦老头接过,反复视之,持弓的手激动得发抖,眼睛似乎都顿时变亮了。
范晓鸣:“拉呀。”
瘦老头的目光仍盯着琴:“也不知现在还能拉得怎么样了,那是很早的事了,很早的事了……”
范晓鸣:“你刚才听到了,我也刚学,我不笑话你!”
瘦老头于是搭弓于琴,仅从那优雅的姿势看,就是个曾经谙熟此艺的人。他试了试音,专注地拉起了莫扎特的《命运》。他越拉越投入,越拉越自如,越拉越忘我,他那一头白发,随着头部的晃动而飘起,那一时刻,他简直就宛如贝多芬本人——晚年的贝氏……
范晓鸣看呆了,听呆了。
“嘣”——断了一弦。
瘦老头失色地:“对不起……我……我赔你……”
范晓鸣:“没关系,我家还有几根备用的。”
瘦老头自言自语:“想不到,想不到,太想不到了……”
他将琴还给了范晓鸣。
范晓鸣:“想不到什么?”
瘦老头:“死前还能做件对你们孩子有益的事,还能再拉一次小提琴!……幸亏我被转到了你们这里……我太幸运了,我死了也会梦见这里的!……”
范晓鸣:“人死了就不能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