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西藏的冬季也下雪,您在西藏军区服役了多年,还没看够雪?”
陈阿姨:“西藏的雪和东北的雪是不一样的,那边的雪很硬,像盐粉,往往结不成雪花儿。”用一只手接住雪花,看着又说,“这里的雪很柔软,结成的雪花像艺术品。哎,你不是说江边有卖画的吗?怎么一个都没看见?”
军人:“肯定是由于下雪啊!往常卖什么画的都有,国画、油画、板画,一排排一溜溜儿,现在哈尔滨也有外国人来了,他们最喜欢买。因为哈尔滨画家画的构图好,又便宜,但就是……”
陈阿姨:“说下去。”
军人:“有关方面是会驱赶他们的,不服从的还会给抓走,没收他们的画,宣布他们破坏了社会主义经济基础。”
陈阿姨:“那没收了,怎么处理呢?”
军人:“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一般是要烧了的。”
陈阿姨:“那你怎么看?”
军人一愣:“我没看法。”
陈阿姨:“任何人对任何事都会有看法,也应该有看法,你怎么会没看法?”
军人:“大姐什么看法?”
陈阿姨:“我的看法非常明确,抓人、烧画,那是‘文革’遗风!加强管理是可以的,但更要提供方便。将来喜欢买画,在家里挂幅画的中国人会越来越多。这是我的看法,你也请说说吧。”
军人:“我……还是没看法。”
陈阿姨笑了,打他一下:“你这位同志啊,狡猾狡猾的。”
军人又不好意思了,忽然指着说:“大姐你看!”
远处有一个身影——杨一凡的身影,伫立雪中,扶着大画框。
陈阿姨和军人走到了杨一凡跟前,杨一凡身上已落了很厚的一层雪,显然,他站在那里多时了,而画也几乎完全被雪覆盖住了。
陈阿姨:“卖吗?”
杨一凡点头。
陈阿姨:“画的什么?”
杨一凡:“自己看。”
军人:“都落满雪了,别人能看到什么啊?”
杨一凡:“谁想买,谁就应该把雪擦去。”
军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既然你想卖画,就应该时不时地擦一擦雪。那样别人才能一眼看见你画的是什么。”
杨一凡:“我与众不同。”
陈阿姨与军人不由互相看一眼,军人掏出手绢。
陈阿姨:“我亲自来。”接过手绢,擦画上的雪。几擦之后,显现出了慧之戴护士帽的面容。
杨一凡:“请先扶一下。”说完竟然跑了。
陈阿姨和军人又一时互相看看发愣,再看杨一凡,他边跑边喊:“停住!停住!赶快停住!”
原来江面上有一个男青年在推着爬犁跑,爬犁上坐一扎红头巾的女青年。爬犁停住了。
杨一凡:“前面有好几个钓鱼的冰窟窿,危险!”
爬犁拐弯了。
杨一凡竟伏在栏杆上愉快地看起来。
一只手拍在他身上;他一转身,跟前不但站着陈阿姨和军人,还站着一戴水獭帽子的香港人——是杨雯雯她外公的秘书。
军人:“不卖你的画啦?”
画上的雪已经擦尽——画的是白帽子白大褂的慧之。
杨一凡:“真想买?”
陈阿姨:“你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