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机牵引一辆爬犁行驶在路上。
静之在心里埋怨:“专带着我们伐那些枯树、病树、歪七扭八的树。太阳下山了,大家累得要死,树却没伐多少。什么猴头蘑菇桦树皮,也都一无所获。可是他呢,还唠唠叨叨地教诲我们。”
老耿头:“自从你们来了以后,我眼瞅着一座山伐秃了,又一座山伐秃了。这样伐下去,以后我们的子孙后代,要用一根树做房梁,那也得到一百多里以外的山上去伐了。”
静之:“不伐冬天烧什么?让我们烧大腿呀?”
老耿头:“团里不是号召烧煤吗?煤矿不就是离咱们连远点儿吗?你们班为什么不要求去拉煤?”
静之被噎得说不出话。
爬犁转弯,静之身子一晃,老耿头被她一肩撞下了爬犁。
凝之:“你成心。”
静之点头:“大家把他扶上爬犁,他一路哎哎哟哟的,我们还以为他装,心里反而解气。当天他到卫生所看腿,没想到骨折了。腿好后,落残了,从此走路一跛一跛的了。”
凝之:“我和你姐夫正是因为伐木的事才认识的。”
静之:“大姐,讲讲。”
凝之一板脸:“讲什么讲,先说你的事,什么情况下赔礼道歉的?”
静之:“没有。”
凝之:“没有?”
静之:“他每次见了我,还对我说,小何,别不安啊!那不怪你,只能怪我自己没坐稳。我能对他说,那是我成心的吗?话到嗓子眼儿也说不出口了呀!”
凝之:“你给我听着,如果你明天写一封忏悔的信寄给他,这件事我不对任何人说。如果你不,我肯定先告诉爸爸妈妈!”
静之:“可……”
凝之:“必须在明天!晚一天也不行!”
静之:“可……他在我们返城前,就因为突发性脑出血,死了……”
姐妹两人互相注视着,静之在沉默中低下了头。
凝之:“把你的书书本本给我合上!”
静之照做了。
凝之:“去往饭盒里装一个馒头,再装些红烧肉,给你姐夫送到工地去!”
静之站了起来,默默往外走。
凝之:“给我站住!”
静之站住。
凝之:“不许乘车!一站都不许!你要给我走着去!你要给我一边走一边想,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他有个交代!我今天晚上要听你的想法!”
静之拎着装有饭盒的小网兜走在路上,她确实是在一路走一路想着什么。
“姐!”背后有人叫她。
她转身,见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大背头青年。
静之:“叫我?”
青年:“姐你不认识我了?”
静之摇头。
青年:“我……你忘了冬天的时候,你家正砌火墙,我去找过你啊!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静之呆望着他,想起了他向她应婚的情形,大徐将他驱赶走的情形……
静之厌恶地说:“你能理解我多么不想再见到你吗?”
青年:“你能理解我多想再见到你吗?”
静之:“所以你经常像特务似的监视我,跟踪我?”
青年:“也不太经常。有时候想到了你才那样。今天老天照顾我情绪。爱情得追求。追求不就是一边追一边求,死缠烂磨,乘胜追击吗?”
静之更厌恶了:“别跟我扯什么爱情!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