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触动另一个键钮,屏幕上一片灰白,只有“沙沙”的响声。
他又连续触动了几个键钮,屏幕上同样不见画面。忽然,在一个键钮作用下,屏幕上出现了一片英文字母和数字计算符号组成的科技计算程式,一根细长的木棒在缓慢地指点着。
他拔了电源插销,罩上电视机布罩,回到沙发前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走出去……
许天放走在湖边。夕阳已隐在远方的丛林后,天空是黄色的,丛林上空压着几片晚霞,轻风徐拂湖岸柳丝,湖面上游船漫漂。他的两腿比他家墙上的木钟长摆更慢了三分,悠然自得。
然而,他的眉宇间总闪现着某种烦恼,这悠闲之态,显然系自我意志强制的表现。
柳荫下一对老夫妻坐在石头上。
老夫从旅游暖瓶里倒一杯热茶递给老妻。
老妻皱着眉:“这么热的天,给人家喝这个,为什么不带瓶汽水来?”
老夫抱歉地赔笑:“我,我去给你买点冰镇汽水来。”举起杯,一口口饮热茶。
老妻:“看,我在这儿干火冒烟,你倒品滋品味地享起清福来了。”
“就去。”老夫把一件风雨衣递给老妻,“垫在石头上坐着,别受凉。”
老妻拉过风雨衣,铺在石头上,唠叨:“忙活了一天,骨头都要散架了,还得出来陪你,也不是十八九岁年轻的时候了,有那份闲心……”
许天放认出在百货公司“老年服装专柜”前见过他们。那老夫似乎也认出了他,目光警惕地注视着他。许天放眉头厌恶地抖动了一下,走开了。前面岸边柳下有几个钓鱼的,他走了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在钓鱼。撑杆上挂着鱼护,里面有一条小鲫鱼。老头儿的旁边,站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儿,一手拉着不满十岁的小孙子的手,一手抚摩着孙子的头,孙子的头扎在老婆儿腿裆里“呜呜”哭。
老婆儿责骂老头儿:“你就不能给他玩一会儿?什么值钱的东西?”
老头儿:“好不容易才钓了这么一条,还活着,留着!”
老婆儿:“回去不也得破肚开膛弄死它?没见你这种老东西!孙子宝贝儿,不如你条破鱼!”
老头儿没奈何,强忍着气,抬起了鱼竿,从鱼护里捉出那条小鲫鱼,把鱼钩伸进鱼嘴里,挂好,把鱼竿推给老婆儿,气狠狠地说:“拿去吧!”
老婆儿接过鱼竿,推着小孙子:“快快快,别哭了。”
小孙子两手把着鱼竿,小鲫鱼在水面上拍打着。小孙子“咯咯”笑起来。
老婆儿:“噢,看我们小孙子马林会钓鱼了!噢,看这么大条鱼!噢,气死梁半斤!噢!”
孙子每拍打一下,她便赞美一声。老头儿心疼得歪了鼻子,抽旱烟。许天放脸上显出笑,却毫无缘由地转身走去了。许天放站在公园游船码头旁广告牌前,目光被“青年美术辅导班”的招生广告所吸引。
“青年美术辅导班”报名处——一所小学的教室里。登记的女青年抬起头,断然地说:“不收老头儿!”
许天放从笔筒般的衣兜内拿出各类十几支画笔,恳求地说:“看,我真下决心了,你们商量商量,收我吧。”
女青年:“得问问张老师。张老师!”
一位中年教授走来。女青年:“你看,这老头儿,要不要?”
许天放连忙给张老师递上一个矜持中含有几分讨好的笑脸:“照顾照顾……”
张老师为难地说:“啊呀老同志,我们是辅导青少年,师资有限,借小学的教室,时间不长,学校一开学,就结束了。”分明是婉言拒绝。
许天放尴尬地,万分遗憾地,瞧着手中笔,苦笑。
张老师:“从前学过吗?”似乎动了恻隐之心。
“没有,没有。”许天放诚实地回答。
张老师不禁笑了:“难得您老有这份童心,给他登记上吧,不收您学费了,算您个旁听生。”
“行行,学费还是要交的!”
男女青年窃笑了。
许天放守候在报名处门外,拦住一个走出的少女:“我看看你的听课证。”
少女仰起头,把听课证举在他眼前:“喏!”
他仔细地看过少女的听课证,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旁听证,欣慰地说:“一样,都是一样的。”
辅导班课堂。许天放在少男少女中“孤独一枝”,手中拿着笔,瞅着宣纸发呆。他左瞧右瞧。左边的少男画了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右边的少女画的则是双鸭戏水。
他那表情,羡慕至极,甚至可以说不无忌妒。他终于鼓起勇气,笔端饱蘸墨汁,悬在纸上,却并未想好要画什么。一滴墨落在纸上,立刻渲化开来,他似乎受了启发,添画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