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入党你不觉得可耻吗?”
“当然可耻!”
“你甘愿可耻?”
“甘愿可耻!”
“没有别的选择?”
“没有别的选择!”
“不入又怎么样?”
“不入一切都是梦!”
“一切什么?”
“一切的一切!”
“你父亲如果活着会怎么想?”
她看了一眼悬挂在墙壁正中的他父亲的放大了的遗像。
“活人不考虑死人怎么想。”
他也看了一眼他父亲的遗像。
他的每一句回答,都使她感到屋里的温度一度一度下降。而他最后那句话,使她周身发寒。
她注视他良久,摇头道:“我觉得,你总是处在一种紧张状态之中。”开始怜悯他了。
不料他猛地站起来叫喊:“是的!是的!我全身都处在一种紧张状态之中!每天都处在一种紧张状态之中!冰球场!一个大冰球场!人人都在犯规!犯规也算合理冲撞!谁是裁判?谁?没有裁判!没有!没有!”
他两眼闪烁着荒原上孤独的公狼那种凶恶而饥渴的目光。
那一时刻,他使她感到可怕。可怕的感觉比他本人更加可怕。它像瘆人的活物,从此以后经常骚扰她的心,经常在她心里造成某种不具体的忐忑,它吞吃她对他的感情。它仿佛很小很小,寄生在她的灵魂之中。又仿佛随时会从她的灵魂之中蠕动出来,变得庞大而无形无状,霸占了他们的家的几乎全部空间,将她和他逼迫在斜对的两个角落,不但吞吃她对他的感情,还吞吃他们生命的一切营养。并且如同巨蟹似的,吐出一堆堆黏的泡沫,胶住他们,埋葬着他们……
“剪刀!”
“在抽屉里。”
他拉开了一个抽屉:“没有!”
“第二个抽屉。”
他拉开了第二个抽屉:“没有!”
“第三个抽屉。”
他拉开了第三个抽屉:“也没有!”
“那就是不在抽屉里。”
“废话!”
“是废话。”
她脸上那种讥讽的冷笑更明显了。
“但是你应该知道在哪儿,我现在要用!”
“但是我为什么应该知道在哪儿?”
她的回答使他万分惊讶。不,简直可以说是有些震惊。他终于转过身看她,像看中午的太阳,眯起眼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