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皇上对自己如此宽容,甚至对王老太爷亦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原来是因自己被太后不喜,而王老太爷则是三番五次婉拒了太后,驳了太后颜面。
母子之间竟已沦落至如此地步。
此时,门口站着的宫人半低着头对长公主道:“殿下,时辰不早了,您该回宫了。”
纪温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色,正阳高悬,该是用午膳的时辰了。
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他只觉还有好些话没来得及说。
最后一刻,他只问了一句:“殿下,您当真要去和亲?”
长公主定定看着纪温,粲然一笑:“不必担心,终有一日,我会带着瓦剌回到大周。”
***
在小太监的带领下,纪温失魂落魄的回到前殿,却见王老太爷正与一位身着绯色官服,佩戴药玉的老者打着嘴仗。
王老太爷坐在小杌子上趾高气昂的骂道:“老匹夫真真是不要脸面,小辈之间的玩闹也好意思亲自下场!”
纪温立时明白,对面这位老者应当便是如今国子监的吴祭酒。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还被这样当头一骂。
吴大人没有太后亲自赐下的小杌子,只得站着指着王老太爷的鼻子,气道:
“只许你南淮书院上书请愿,不许我国子监上表赞颂?你倒是会躲懒,全让学生替你顶在前头,自己一根手指头都不必动,如此惫懒之人竟也配当一院之长!”
纪温默默看了眼四周,不见皇上身影。
小太监悄悄耳语道:“两位大人已经吵了许久,皇上劝解无用,不堪忍受,已经回宫用膳去了。”
主人都走了,纪温傻了眼:“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小太监道:“皇上留下话,两位大人随时都可以离开。”
纪温默了默,原来两位大人留在这养心殿真的只是为了吵架。
王老太爷继续骂道:“老夫可不像你那般没脸没皮,小辈之间的事便让小辈们自己去做,何必事事插手?莫非国子监的学生都这般没出息?”
纪温头上落下一滴冷汗,国子监里的学子大多非富即贵,他外祖父这一句话得得罪多少高官贵胄?
吴大人已经气结,正欲张口再骂,却见一道人影快速从眼前闪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位年轻学生。
想到今日皇上召见南淮书院山长与举子纪温,吴祭酒立刻猜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他顿时冷笑一声:“这便是那位带头请愿的纪温?这般年岁便在南方搅起一阵风云,南淮书院的学子们莫非都不辨是非?”
纪温本想快速堵住王老太爷的嘴,可这位吴祭酒却还不停歇,王老太爷自然也不甘示弱。
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争得面红脖子粗,哪里还有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恐怕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两人竟是名满天下的江左大儒!
午膳时辰早已过去,宫中也不曾为几人安排用膳,显然无意留人。
两位老顽童消耗了不少体力,腹中早已饥肠辘辘,直至殿内的茶水也已喝完,两人才渐渐停了下来。
小太监适时上前道:
“皇上已开始休憩,两位先生可要离开?”
这是明晃晃的催着两人走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扭过头去。
最终,还是纪温开口道:
“山长,既然皇上已经歇下了,我们便先出宫吧?”
王老太爷昂着高傲的头颅,轻轻点了点:“也好,以免叨扰圣上。”
纪温扶着他自小杌子上站起,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见两位走远,小太监看了眼吴祭酒,似乎是在询问为何他还不走。
吴祭酒脸色漆黑,那王璋之有小杌子,他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