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呼噜声愈来愈大,已逐渐开始影响到整条号舍了。
此时天色已晚,纪温也打算先歇息歇息,可在这魔音之下,哪里还能睡得着?
但显然被这呼噜声困扰的不止纪温一人,左侧一间号舍内突然响起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瞬间将纪温对面打呼之人惊醒。
于是,世界安静了。
趁此机会,纪温抓紧时间闭目养神,没一会便在木板上睡了过去。
第二日,第一场的考卷终于发了下来。
仍旧与乡试相同,这第一场以四书五经“命题试士”。
四书五经乃学子读书习字之基础,对于所有学子而言,是科考三场中最为简单的一场。
但会试似乎加大了这第一场考卷的难度。
纪温一眼看到考题上的“春秋”二字,立刻明白,这是一道二字题。
但四书五经中有关“春秋”的记载可不少,比如《孟子》中便有记录:“知我者,其惟春秋乎?”
又比如《中庸》里也曾有过吕氏春秋的记载。
仅凭这二字,如何能得出其出处?
纪温决定先将此题放下,开始看向其他考题。
另外两道四书题,一道为截搭题,另一道为截上题,都不是平日里常见的题型,再加上第一题的二字题,会试考题难度果然超出乡试许多。
虽有些出乎意料,但纪温好歹还是答了出来。
直到答完了这两题,他才明白了第一题的出处。
第二题出自《大学》,第三题出自《孟子》,按科考一贯的规矩,这第一题便只能是《中庸》了。
有了方向,纪温下笔如有神,唰唰的在稿纸上写着。
答完三道四书题,剩下的经义倒是显得中规中矩,唯有最后的五言八韵诗令纪温颇有些头疼。
他凝神思考许久,也始终寻不到灵感,待回过神来,只觉腹中饥肠辘辘,身上一片寒意。
二月份的上京城虽已迎来春意,可冬日里的寒凉并未完全褪去,纪温听见外头寒风呼啸的声音,身边的木板都带着几分凉意。天一凉,号舍里不少衣着单薄的学子们开始瑟缩起来。
好在他的这间号舍虽狭窄简陋,但至少不漏风,也不知那些年久失修,四处漏风的号舍中的学子该如何度过?
他支起炉子,燃起炭火,号舍里的温度迅速开始上升,但考场里的煤炭过于劣质,浓烟呛人,他只烧了一壶热水便灭了火。
就着热水,他简单吃了两张烙饼,又闭目养了养神,才开始后面的答题。
许是养回了些精气神,再答题时,他终于有了一丝作诗的灵感,略略酝酿片刻,便开始提笔写诗。
到了夜间,对面的呼噜声又开始了,不仅如此,旁边不知哪间号舍又传出了滋滋的磨牙声,纪温压下心中的躁动,平心静气,和衣而眠。
考第二场时,考场里已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臭味。
每间号舍里都有一只黑色小桶,用于考生小便,四天下来,每间号舍里的臭味连成一片,笼罩着整座考场。
即便早已经历过一回,再次身处这臭味之中,纪温依然难以适应,整张脸憋成了酱色,脑袋嗡嗡作响。
他本想用衣袍捂住口鼻,但一想到后面还有五天,他放弃了抵抗,强迫自己习惯这环境,闭上眼反复呼气吸气,才终于赶走了心中的杂念。
在多番心理建设之下,第二场的官场应用文总算是写完了。
直至第三场,空气中的气味已有如实质,连对面打呼噜的邻居与那磨牙的考生也睡不着了。
纪温在心中安慰自己,臭气与噪音,好歹消失一个了。
第三场的一道考题出乎纪温意料,竟与税收有关。
该考题为:民不加赋而国用足。
纪温本以为,以明大人那般刚正不阿的性子,多半会出清廉为官、修身养性之类的考题,就连程颉与陶诸也是如此认为。
哪知最终的考题竟是税收。
但好在纪温自幼便比较关注大周税课,对于大周税收也有一定了解。
朝廷收入来源绝大部分靠征收各种税目,民不加赋而国用足,看似是一个悖论,但其实也不是没有能实现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