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接通,謝雅宸的聲音沒有傳來。
聽筒裡,只有持續不斷的、沈悶的咚……咚……聲,像巨大的心跳,又像遙遠的鐘鳴。
與此同時,唐劭公寓的窗戶玻璃,開始無聲地浮現出細密的裂痕。裂紋的圖案,竟與他懷中那枚「全頻道擾動儀」羅盤上的紋路一模一樣。
電話另一頭的人,不是謝雅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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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的第三天,唐劭依然覺得自己像隔著一層毛玻璃在生活。
辦公室的日光燈慘白刺眼,鍵盤敲擊聲如同機械昆蟲在集體振翅。秘書探身遞來一杯速溶咖啡。
「唐董,您身體不適嗎?」
唐劭接過紙杯。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恍惚——太燙了。是正常的、屬於現實世界的熱度。不是血魂刃滲入骨髓的冰涼,也不是引魂鈴刺耳的顫慄。他低頭,看著杯中褐色液體水面平靜如死鏡。
「沒睡好。」他說,把杯子放在桌角,沒喝。
他重新看向螢幕。Excel表格裡密密麻麻的數字,此刻卻像陌生的符文。這個季度的銷售額、成本、利潤率……這些曾經構成他整個世界的數字,如今輕飄得像一張隨時能被撕碎的紙。
他獨自去了天台。
S市的天空灰濛濛的。唐劭靠在欄杆上,摸出那枚銀灰色羅盤。螢幕漆黑,精密紋路在自然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他用指腹緩慢描摹,試圖回憶它在靈界夾縫中如何捕捉空間的震顫。
但它現在沈默了。像一件耗盡的遺物。
不。唐劭眼神微凝。不是耗盡。是它在現實世界裡找不到可以「擾動」的東西。這裡的空間太穩固,規則太厚重,像一堵密不透風的牆。
他把羅盤收回口袋,又掏出那副破碎的眼鏡——張學的眼鏡。鏡片全碎,鏡框扭曲變形,邊緣殘留著乾涸發黑的血跡。他看了很久,然後把它收好。這不是紀念品。是戰利品,是警示,也是線索。鏡腿上那個極簡的「閉合之眼」標誌,他還沒有找到相關的信息。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不是來電,是一條簡訊。發件人:謝雅宸。
【休息夠了?下樓。帶你去補充點“必需品”。十分鐘後,你公司樓下。】
唐劭盯著螢幕。陳述句,不帶問號,沒有商量餘地。他回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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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唐劭在公司樓下看到了那輛普通的黑色轎車。車窗降下一半,謝雅宸坐在駕駛座,穿著淺灰色羊絨衫和米白色風衣,金絲邊眼鏡後的眼神溫和,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好久不見,最近如何?」他微笑著開口,聲音舒緩,同時平穩地啟動車子。這句話是關心,更是試探——他在評估唐劭經歷副本後的狀態變化。
「還好。」唐劭繫好安全帶,沒有透露任何細節。
車子無聲滑入午後的車流。謝雅宸開車和他的人一樣,平穩、從容。
「『團隊旅遊』感覺如何?」謝雅宸目視前方,指尖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節拍,「聽說你完成了『冥河號』的主線,評分不低。恭喜。」
他透露了兩個資訊:他知道唐劭進了哪個副本;他能看到(或有許可權查詢)基礎的任務結算。
「長了點見識。」唐劭回答得滴水不漏。
「那就好。」謝雅宸笑意加深,似乎很滿意,也似乎看穿了唐劭的保留,「見識總是有用的。尤其是,當你接下來可能要面對更……複雜的『風景』時。」
他的話裡埋著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