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江曉蕾達成那脆弱而互有保留的同盟後,兩人並肩走在古鎮的街道上。
兩旁,那些眼白渾濁的村民依舊靜默地佇立在門扉陰影中,空洞的目光像釘子一樣跟隨著他們。只是這一次,被注視的「不速之客」從一人變成了兩人。
「你說你專精毒物,」唐劭開口,聲音因失血和疲倦而低啞,「那毒,能治我身上的……『東西』嗎?」他沒明說,但兩人皆知是指屍毒。
江曉蕾嘆了口氣,語氣裡帶著幾分認命的自嘲:「死馬當活馬醫吧。我只會這個,以毒攻毒,聽天由命。」
唐劭沒再追問。此刻,他沒有挑剔的資本。兩人沉默地前行,腳步聲在空蕩的巷道裡迴響,愈發襯出四周無聲注視的壓迫感。
當郊外那間道士的屋子再次出現時,江曉蕾猛地停下腳步。
「你說你有辦法完成這個見鬼的任務,」她轉過身,目光銳利地盯著唐劭,「辦法呢?別告訴我,就是讓我先給你當免費醫生。」
唐劭也停下,迎上她的目光,語氣平靜無波:「順序很重要。我死了,妳的任務直接失敗。」他頓了頓,補上關鍵一句:「而且,只有我知道『道士』在哪。」
江曉蕾咬了咬牙,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終究還是轉身,率先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
屋內光線昏暗,塵土味混合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陳腐氣息。兩人隨意找了張看起來還算結實的椅子坐下。
「傷口。」江曉蕾簡潔地伸出手。
唐劭利落地扯開肩膀上早已被血浸透、板結發硬的布條,脫下殘破的上衣。結實的胸膛和線條分明的腹肌上,新舊傷痕交錯,但最觸目驚心的,是肩頸處那幾道泛著不祥青黑色的抓痕與咬傷,邊緣的皮肉已經開始微微腐敗。
江曉蕾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隨即專注於傷口。她皺緊眉頭:「屍毒擴散得比我想得快。」她沒多問這傷的來歷,從隨身的背包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醫療包,取出一支裝著詭異紫色液體的玻璃試管。
接著,她毫不猶豫地咬破自己指尖,將一滴鮮紅的血珠滴入紫色液體中。
嗤——
液體劇烈反應,瞬間翻騰、變色,化為一種渾濁的乳白,並冒出縷縷帶著怪異甜腥氣的白煙。
唐劭眉頭緊鎖,身體下意識地微微後仰:「為什麼要加你的血?這東西……是外用還是內服?」
江曉蕾扯出一個有點惡劣的笑容:「這瓶子裡本來就是萃取的神經毒素,我的血呢,是另一種血毒。毒上加毒,負負得正,專克陰穢屍毒,保證『藥』到命……呃,病除!」
唐劭在心裡默默接上了她沒說完的那個字。
只見江曉蕾又摸出一小包灰白色粉末,俐落地抖進瓶子,輕輕搖晃混合。
「這又是什麼?」唐劭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在跳。
「高濃度細胞生長因子,促進傷口癒合。」她回答得很快,同時抽出一支嶄新的針筒,熟練地吸取了那管渾濁的乳白色液體。
這個聽起來總算像個正經東西了。唐劭無聲地舒了口氣。
「不能只用那包粉末嗎?」他抱著最後一絲希望。
「效果天差地遠。」江曉蕾斷然拒絕,手指輕彈針管,排盡空氣,「手伸過來。」
「要打進血管?」唐劭臉色微變。
「不然呢?表皮塗抹給你解饞嗎?」江曉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快點!我們沒時間耗!」
唐劭看著那管不明的詭異液體,深吸一口氣,終究還是將左臂遞了過去。
江曉蕾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觸感微涼。她找准靜脈,毫無猶豫地將針尖刺入,緩緩推動活塞。
一股灼熱的刺痛感瞬間順著血管竄升,迅速蔓延至整條手臂,然後是半邊身體。那感覺不像治療,更像某種腐蝕性的東西在血管裡流淌。
「忍著。」江曉蕾低聲說,手下卻很穩,將所有液體一點不剩地推了進去。
拔針後,她快速用棉球按住針眼:「藥效大概一小時內會完全發作,因人而異,可能會有些不適。」
唐劭只覺得那股灼熱感在體內擴散開來,伴隨著輕微的眩暈和噁心。他點點頭,沒再多說,費力地挪開旁邊一張破桌子,直接仰面躺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極度的疲憊如潮水般襲來,壓過了身體的不適。他只覺得眼皮沉重無比,意識迅速模糊。
他知道這屋子底下有什麼。
但此刻,他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
江曉蕾看著他幾乎瞬間陷入昏睡的模樣,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她按下了追問的念頭,只低聲說了句「我去弄點吃的」,便輕手輕腳地離開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