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褪色的深蓝制服,臂章模糊,头戴贝雷帽。他们并排站在路中央,像某种临时设下的检点。一个人举手示意他停车,另一个向车尾绕去。
“Checkpoint(检查站)?”尼克嘟囔了一句,伊拉克自从萨达姆被抓后,临时政府为了维护治安,经常设立临时检查站也是常态,他并没有在意,所以,脚却下意识踩住了刹车。
他刚打开车窗,还没来得及掏出翻译证明,一只粗暴的手已经伸进车里扣住了他肩膀。
“ID(证件),”那人用近乎命令的英语说,口音生硬。
太粗野了,尼克想抗议,手往后座翻箱找证件。但就在他身体侧过的一瞬间,一股金属的冰凉猛地贴住了他的太阳穴。
那不是警棍,也不是手电——是枪口。
空气像突然被抽走了一样沉寂。他商人的敏感意识到了什么,不敢回头,余光扫见一只戴着灰色皮手套的手,食指已经搭上扳机。
身后的另一扇车门被猛地拉开了,他还来不及喊,嘴就被人从后面用布封住。他的背被扭曲成一个不自然的角度,脸紧贴着地毯残留的油污味。越野车咯吱一声熄火,像被拖进了一个无声的陷阱。
他知道,什么地方走错了。
时间来到了炎热的5月份,巴格达某地。无法射出的子弹
那间屋子像是半毁的仓库,一半的屋顶早在空袭中塌陷,另一半残留着几根焦黑的横梁。墙角挂着一面黑旗,四角拉向不同的方向,钉在墙上,变了形,上面用白色阿拉伯文书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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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āilāhaillāAllāh,Mu??ammadunRasūluAllāh
(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穆罕默德是安拉的使者)
白色的书法在阴影中如同刀锋般冷冽。地上铺着一块油污斑斑、试图掩盖血迹的塑料布,一台DV摄像机正对着房间正中,红色的待机灯静静亮着,仿佛在等待某种宣判。
美国建筑商尼克·伯格被推搡着带进来,嘴被布缠住,眼中没有哭喊,只剩挣扎后的麻木。他双膝被强行压在塑料布上,脊背被扳得笔直,好像一尊被雕刻完最后一笔的人像。
他对面,那些蒙面人站成一排,持刀者走得最近。他的手稳,眼冷,不说话,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工作。
就在几米外的废墟里,唐纳德和一群圣战士站在一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眼前的尼克清晰可见——汗水、泥尘,还有某种极度清醒的恐惧。
情报局的声音在唐纳德脑海深处响了起来,仍旧冰冷而清晰:
“未经授权,不得参与。你的任务是情报监控,优先追踪扎卡维、奥萨马。不要暴露。”
他额角的青筋跳动,行刑者手中的弯刀像火焰一样烧灼他的眼球。他的脑海里闪过尼克的档案照,那是在护照里露出半笑的男人,还有他自己昨天听到的录音——尼克在审讯中说:“我只是来修点无线电的。”
“他妈的。”唐纳德心中暗骂了一句,口袋里的食指在扳机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松开。
他还在犹豫的瞬间,一个头戴红色格子头饰的圣战士从他面前缓缓走过,脚步沉稳,目光却迅捷地扫过四周。就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那人似有意无意地蹭了一下他紧握扳机的右手——动作不重,但精准,同时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唐纳德的眼睛,像是在刻意打断他的决心。
唐纳德心神一晃,不由自主地转移了注意。那人停在他面前,紧盯的眼神缓和了,并朝他微微一笑,像是在寒暄,外人看来就是同事间的普通问候,但又仿佛隐藏着什么不易察觉的意味,然后静静地站在了他与前方之间。
唐纳德别过脸,闭上眼。随后,一句低沉的祷词响起,接着便是某个沉重物体倒地的闷响。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在仓库外骤然炸响,如同雷霆滚过荒原。几名圣战士高举步枪,朝天连开数梭子弹,弹壳在水泥地上跳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呼喊声随即响起,阿拉伯语的“安拉至大”一声接一声,混杂着血与火的狂热,如同某种宗教仪式的高潮。
在他们眼中,这不是谋杀,而是使命的完成。仿佛他们的子弹与刀刃,刚刚替真主执行了一次圣洁的审判。
然后是一片死寂。
录像发布后的几个小时内,它迅速在互联网和卫星频道上传播开来——虽然多数媒体很快切断了画面,但是类似直播的录像血腥画面还是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影,那段模糊、震颤的图像已经钻进了世界的神经中。
在美国,白宫第一时间召开记者会,发言人压着情绪说出那句话:“这是野蛮的、懦弱的、反人类的行径。”总统亲自致电伯格的家人,承诺“正义终将到来”,尽管没人知道“正义”将从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