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
“道士烧了符,念了咒,然后在树根下挖。挖了三尺深,挖出个陶罐。”刘老太爷的眼睛在昏暗中发亮,“陶罐里是一具婴儿的骨头,小小的,蜷成一团。”
林晚照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道士说,那是民国初年,村里有个未婚先孕的姑娘,把孩子生下来就掐死了,埋在槐树下。孩子的怨气不散,就闹了瘟疫。”
“后来呢?”
“后来道士把骨头烧了,灰撒进河里。说来也怪,那之后瘟疫真就慢慢停了。”刘老太爷叹了口气,“所以老一辈都说,那树不吉利。1958年要砍树,好多老人拍手叫好。”
这个故事太离奇,离奇到林晚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原本只是来打听铁盒的下落,却听到了这样一个诡异的故事。是真是假?还是老人记混了,或者故意编出来吓她?
“吓到了?”刘老太爷看她不说话,笑了,“你们城里娃娃,不信这些。”
“我信。”林晚照认真地说,“万物有灵,老树活得久,总会有点故事。”
这话说得得体,刘老太爷点点头,似乎对她多了点好感。
“你外婆喜欢槐花,等明年春天,后山野槐林开了花,你去摘些就是。”他说,“不过别一个人去,山里不安全。”
“谢谢刘爷爷提醒。”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晚照转头,看见陈铁柱推门进来。他显然是跑来的,呼吸有些急促,额头上都是汗。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意外。
“队长?”林晚照站起身。
陈铁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刘老太爷:“太爷,我找您有事。”
他的语气很急,但林晚照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个布袋,鼓鼓囊囊的,像是粮食。
刘老太爷倒很平静:“铁柱来了啊,坐。这位是林知青,刚来咱们队。”
“我知道。”陈铁柱把布袋放在桌上,在林晚照对面坐下,“林同志怎么在这儿?”
他的目光锐利得像刀子,直直刺向林晚照。
林晚照保持着镇定:“我来跟刘爷爷打听槐树的事,想给外婆寄点槐花。”
“槐花?”陈铁柱的眉头皱了皱,“那得等明年春天。”
“先打听清楚,到时候好去摘。”
两人一来一往,表面上客气,底下却暗流涌动。刘老太爷坐在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笑了。
“你们俩,倒是挺像。”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林晚照和陈铁柱都是一愣。
“都爱打听老事。”刘老太爷补充道,“铁柱前几天也来问过槐树的事。”
林晚照心里一震。
陈铁柱也在打听槐树?
为什么?
她看向陈铁柱,发现对方的脸色变了变,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那一瞬间的慌乱没逃过她的眼睛。
“我是听赵会计说太爷记性好,就来请教。”陈铁柱解释,但解释得有点刻意,“队里要修路,可能要动后山那片地,我得先了解情况。”
这个理由很官方,挑不出毛病。但林晚照不信。
“原来是这样。”她顺着话说,“那刘爷爷,我不打扰您和队长说正事了。今天谢谢您,我改天再来看您。”
她起身告辞,刘老太爷没留她,只是说:“有空来坐。”
陈铁柱站起来:“我送送林同志。”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夜已经深了,山村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黄土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