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铁柱点点头,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陈二狗却凑过来,笑嘻嘻地对林晚照说:“妹子,累不累?哥帮你干点?”
林晚照抬起头,眼神清澈:“谢谢,不用。毛主席教导我们,劳动最光荣,我得自己锻炼。”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陈二狗噎住了。
陈三牛在旁边笑:“二狗,人家不领情啊。”
“去去去。”陈二狗悻悻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王晓芬才小声说:“晚照,你好厉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以后他们再搭话,你就说要找队长汇报工作。”林晚照低声教她,“抬出领导,他们就不敢太过分。”
这是她在职场学到的——对付不怀好意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知道你背后有人。
下午继续干活。太阳西斜时,林晚照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手掌又磨出两个水泡,但她没吭声,悄悄抹了点万金油。
收工回知青点的路上,她看见陈铁柱站在村口那棵大樟树下,正和几个老农说话。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在光影中显得更加冷硬。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
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对视。
那一刻,林晚照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人,和她一样,都在这个山村里扮演着某个角色。
都在隐藏着什么。
陈铁柱先移开了视线,继续和老农说话。
林晚照收回目光,跟着队伍往回走。
晚饭还是红薯饭和炖菜,但肉已经没了。知青们累了一天,也顾不得挑剔,埋头苦吃。
吃完饭,林晚照借口要写信,去了队部。
队部是一间土坯房,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几个文件柜。墙上贴着毛主席像和各种奖状。赵会计正在灯下算账,见她进来,推了推眼镜。
“林同志,有事?”
“我想借《毛主席选集》看看。”林晚照说,“顺便问一下,咱们村有老人知道以前的老槐树吗?我外婆说,槐树能入药,我想打听打听。”
赵会计抬起头,眼镜后的眼睛眯了眯:“老槐树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好奇。”林晚照笑得单纯,“我外婆喜欢槐花,说槐花蒸饭香。我就想,要是以后能找到槐花,给她寄点回去。”
这个理由天衣无缝。
赵会计看了她几秒,才说:“老槐树早砍了。不过村里刘老太爷可能知道,他今年八十多了,记性好。”
“刘老太爷住哪儿?”
“村东头,门口有棵枣树那家。”赵会计从柜子里拿出一本《毛主席选集》第一卷,“书只能在这儿看,不能带走。”
“谢谢赵会计。”
林晚照接过书,在角落的长凳上坐下。她翻开书页,目光却透过窗户,望向村东头的方向。
刘老太爷。
八十多岁,记性好。
也许他能知道,那棵被砍的老槐树下,到底埋过什么。
窗外,夜色渐浓。
山村的夜晚格外安静,只有偶尔的狗吠和风声。
而在村东头那棵枣树下,陈铁柱正站在刘老太爷家门口,眉头紧锁。
他来晚了。
林晚照已经先一步,问起了老槐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