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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菊的根腐与厌胜之术的碱水（第1页）

贺兰敏之那盆宝贝墨菊，第二天就被两个内侍小心翼翼地抬到了林穗的小院。

花盆是上好的越窑青瓷，菊花植株本身造型也不错，但正如贺兰敏之所言，叶片萎黄卷曲，枝干缺乏生气，几个本应盛放的花苞也耷拉着。

林穗戴上自制的粗布手套（以免留下指纹或引入新菌），轻轻拨开表土，观察根系。土壤潮湿粘重，隐隐有股不太好的闷腐气味。她小心地将植株整体从盆中脱出，只见大部分须根已经发黑腐烂，仅存少量白色健康根。

“水大，盆底排水孔可能不畅，加上土壤板结透气性差，导致了根腐病。”林穗诊断道，“而且，这土……”她捻了捻，过于细腻粘重，缺乏有机质，“是单纯的园土，肥力也不足。”

跟随而来的贺兰府老花匠不服气：“这可是老奴精心调配的‘肥土’！浇水也是按规矩来的！”

林穗也不争辩，直接问：“这盆之前是否放在通风不佳、日照不足的室内？浇水是否见干见湿，还是定时定量？”

老花匠语塞。贺兰敏之爱显摆，这盆墨菊多数时间摆在室内雅室观赏，浇水也是他想起来就浇点……

贺兰敏之自己也摸了摸鼻子。

“救治方法。”林穗一边说，一边动手，“首先，剪掉所有腐烂根系和病弱枝叶，减少负担。然后用草木灰涂抹伤口，消毒。其次，更换土壤。”她让人取来自己配制的营养土，混合大量河沙增加透气性，“新盆底部垫碎瓦片，保证排水。重新栽种后，置于通风、有明亮散射光处，暂时不要施肥，等新根长出再说。”

她动作利落，修剪、消毒、换土、定植，一气呵成。最后，她还用竹篾和细麻绳做了个简易支撑，防止植株倒伏。

“接下来三天是关键，保持土壤微润即可，切勿再涝。”林穗洗净手，“若能发出新芽，便有七成希望。”

贺兰敏之看着那盆被“大动干戈”、显得有些光秃的墨菊，又看看林穗平静认真的脸，忽然问：“你这些……都是跟梦里老神仙学的？”

林穗抬眼：“部分是，部分是自己琢磨。万物生长，自有其理，细心观察，总能找到端倪。”

贺兰敏之沉默片刻，摆摆手：“行了，这盆花就放你这儿。治好了，本公子另有重谢。治不好……”他顿了顿，哼了一声，“反正田庄都输给你了。”

他带着人走了，老花匠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好几眼那盆换了“怪土”的墨菊。

林穗将花盆放在院中通风避强光处，每日观察。她心里想的是柳宫女那句“多治好几些东西”。太医署对高宗的头疾无能为力，或许，她可以从“缓解”和“调理”入手？比如一些安神的香草、舒缓的按摩手法（她母亲是中医爱好者，耳濡目染）、甚至尝试蒸馏提取一些植物精油……

她正琢磨着，严典记匆匆而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林女史，立刻随我去昭仪寝殿。”严典记低声道，“出事了。”

林穗心头一紧，来不及多问，立刻跟上。

武昭仪所居的殿宇此刻气氛压抑。宫女内侍皆屏息垂首。武昭仪坐在内室榻上，面沉如水，面前摆着一个打开的漆盒，里面赫然又是一张黄符纸，朱砂画符，而上面浮现的暗红字迹比上次更刺眼——“牝鸡司晨，祸乱宫闱”。

旁边还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女，说是她在整理昭仪妆匣时发现的。

“一模一样的手法。”武昭仪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只是这次，放到了本宫枕边妆匣之内。”

这已不仅是陷害，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恐吓。

“林穗，”武昭仪看向她，“你上次说，此术可能用米汤写字，遇水或遇碱显形。这一次，纸张干燥，字迹却已浮现。你来看看。”

林穗上前，小心拿起符纸。纸质、朱砂与上次类似。她凑近细闻，除了朱砂和纸张味道，还有一丝极淡的、类似石灰水或皂角的碱涩气。再看那暗红字迹，颜色比朱砂浅，但非常清晰。

“昭仪，可否取一些清水，还有……姜汁或醋来？”林穗请示。

东西很快备齐。林穗先用干净毛笔蘸清水，轻轻涂抹符纸空白处——毫无变化。她又用姜汁涂抹——仍无变化。

“不是遇碱显色，也不是热显色。”林穗沉吟。她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或许……字迹早就‘写’好了，只是肉眼看不见。”

她让人取来一小碟豆浆（宫中早餐常有），用毛笔蘸取，轻轻刷过符纸。几个呼吸后，被豆浆刷过的地方，符纸底色微微加深，而那些暗红字迹的部位，颜色却似乎淡了一点点，对比之下，字迹反而更模糊了。

“是了！”林穗眼睛一亮，“这不是‘显色’，是‘褪色’或‘阻染’！”

她转向武昭仪：“昭仪，这符纸本身，可能被用碱水整体浸泡或刷过，晾干后，纸纤维发生变化，比未经处理的纸更易被某些物质染色。而有人用酸性的液体（可能是明矾水或某些植物汁液）写了这些字，酸性物质中和了局部的碱性，导致这些字迹部位失去了易染色的特性。当有人将整张纸再次浸湿（比如用清水，或空气中湿气重时），水分均匀分布，但字迹部位和纸的其他部位对水分的吸收、反射不同，或者……作案者很可能在第二次浸湿时，加入了某种极淡的、能与碱反应产生颜色的天然颜料（或许是某种花汁或矿物粉末），颜料只染上了未被酸性字迹覆盖的碱性区域，于是字迹‘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