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穗被两个黑衣家丁半请半拽地拉上青幔马车时,脑子里还在疯狂检索知识库——唐代常见外伤并发症、基础急救流程、有限条件下的抗感染手段。指尖被家丁攥得生疼,额角未愈的伤口也因颠簸隐隐作痛,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眼下可不是慌乱的时候。
马车车厢铺着柔软的锦垫,与林穗身上粗糙的麻布衣裳格格不入。对面坐着个面容紧绷的中年人,身着暗纹锦袍,腰间系着银带钩,正是周府管事周忠。他盯着林穗,眼神里翻涌着绝望与期盼:“小娘子,我家小郎君三日前狩猎时手臂被枯枝划伤,起初只当小伤,昨日忽发高热、伤口流脓,现已昏迷不醒。三位郎中都说‘疔疮走黄’,毒气入血,没救了。里正说你得了神仙传授的奇术,只求你尽力试试,救活与否,周府绝不怪罪。”
林穗心猛地一沉——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在无抗生素的古代几乎等同于死刑。她虽不是医学生,但选修过《微生物学》,知道青霉素的原理,可仅凭简陋工具,能提取出有效成分吗?“我先看病人,再要几样东西:发霉的橘子、馒头之类(越霉越好),干净小陶罐、细纱布、细麻绳、最烈的酒,还有削成中空的光滑竹管。另外,烧大量开水,所有接触伤口的东西都要煮一炷香。”周忠看着林穗笃定的眼神,想起府里昏迷不醒的小郎君,咬了咬牙:“某这就让人去办!”他掀开车帘,对着外面的家丁低声吩咐了几句,家丁立刻策马离去,速度快得像是在赶命。
马车一路疾驰,半个时辰后便驶入洛阳城。周府果然是城里有名的富户,朱漆大门巍峨气派,门口蹲着两尊石狮子,门楣上悬挂着“周府”鎏金匾额,门口站着四个身着锦衣的护卫,戒备森严。林穗刚下车,就被周忠急匆匆领进府内,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庭院,最终来到后院的雅致厢房。
一进门,浓重的草药味就混杂着一丝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皱眉。厢房内陈设精致,地上铺着波斯地毯,墙边摆着多宝阁,只是此刻所有人都面带愁容,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榻上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如金纸,脸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胸口起伏不定。他的左臂裹着厚厚的纱布,渗出的脓液已经把白色纱布染成了黄褐色,甚至顺着榻边滴落到地上,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正坐在榻边摇头叹息,看到林穗进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显然没把这个穿着粗布衣裳的乡下少女放在眼里。
“郎中,让我看看。”林穗径直走到榻边,无视老郎中的目光,语气平静地说道。
老郎中冷哼一声,侧身让开位置,语气带着讥讽:“哼,黄毛丫头也懂治病?莫要耽误了病人的性命。”
林穗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小心翼翼地揭开少年手臂上的纱布。随着纱布层层褪去,伤口的惨状暴露在众人眼前:那道划伤足有三寸长,边缘已经红肿发亮,中心部位溃烂发黑,粘稠的黄绿色脓液不断渗出,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腐肉,显然感染已经相当严重。林穗心中更确定了判断:这是典型的金黄色葡萄球菌感染,已经引发了败血症,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小娘子,你看……还有救吗?”周忠凑上前来,声音发颤,眼神里满是焦灼。
“先看准备的东西齐了没有。”林穗没有直接回答,转头看向周忠,“我要的发霉食物、陶罐、烈酒和竹管,都备好了吗?”
“备、备齐了!就在灶房里!”周忠连忙应道。
林穗点点头,转身往灶房走去:“带我去看看。”
周府灶房宽敞明亮,几个灶台并排而立,厨具一应俱全。墙角的木架上,摆着一篮子已经发霉的食物:有长着青绿色绒毛的馒头,有布满黄褐色霉斑的橘子,还有几块发了霉的麦饼。林穗一眼就看中了那个长满浓密青绿色绒毛的馒头——这种绿色霉菌大概率是产黄青霉的近亲,正是她需要的“青霉素祖宗”。
“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干净的案板上。”林穗吩咐旁边的仆人,“再把陶罐、纱布、麻绳和烈酒拿过来,另外,烧一壶沸水备用。”
仆人们连忙照做,一个个屏住呼吸,看着林穗的动作,眼里满是好奇和疑惑。老郎中也跟了过来,抱臂站在一旁,准备看她出丑。
林穗先拿起那坛烈酒,打开封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她用手指蘸了一点酒,涂抹在自己的手上,反复揉搓——虽然古代烈酒的酒精浓度最多只有三十度左右,杀菌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掰下馒头表面最密集的青绿色霉斑,放进一个用沸水烫过的小陶罐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处理什么稀世珍宝。
“取少量米汤来。”林穗说道。
一个仆人连忙端来一碗温热的米汤,林穗倒了小半碗进去,刚好没过霉斑。她又取来干净的纱布,叠了三层,覆盖在陶罐口,用细麻绳紧紧扎牢:“把这个罐子放在灶台边缘,保持温暖但不烫手的温度,每两个时辰轻轻摇晃一次,切记不要打开纱布,也不要让灰尘落在上面。”
“小娘子,你这是……”老郎中终于忍不住开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霉乃秽气所生,米汤更是寻常吃食,这般混合,岂能入药?简直是荒荒唐唐!”
“郎中可有更好的办法?”林穗转头看向他,语气平静无波,“若是有,我自然愿意请教。可若是没有,便请闭嘴,莫要耽误救人。”
老郎中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只能悻悻地闭上嘴,却依旧不肯离开,显然是想看看林穗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穗不再理会他,转身回到厢房。她让人把煮沸的开水倒入铜盆,将细纱布和打磨好的竹管放进去浸泡,又让人取来干净的剪刀——同样用烈酒反复擦拭消毒。做好这一切,她才走到榻边,对周忠说:“麻烦你按住小郎君的身体,不要让他乱动,我要清理伤口。”
她用消毒纱布擦拭伤口周围皮肤,再用竹管蘸烈酒涂抹伤口边缘,小心翼翼刮除腐肉和脓液。昏迷的少年本能抽搐,周忠连忙按住他。林穗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伤口里的‘小虫子’(细菌)是致病根源,必须清干净,所有工具消毒也是为了杀虫子。”周忠和仆人们虽听不懂,却被她沉稳的手法打动,渐渐放下疑虑。
清理完伤口,林穗用干净纱布暂时包扎,接下来便是漫长等待。她每隔半个时辰检查一次体温和呼吸,周忠寸步不离,老郎中也凑在一旁好奇观望。四个时辰后,陶罐里的米汤表面浮起一层白膜,林穗用纱布过滤出半瓶淡黄色液体——最原始的青霉素提取液。
“需先试敏,防止过敏。”林穗用竹管蘸取少量液体,涂抹在少年耳后。一刻钟后无红肿反应,她才小心翼翼将提取液滴入伤口深处,又让仆人慢喂少许入口。后半夜,少年忽然抽搐了一下,周忠脸色惨白,林穗却摸到他的脉搏虽快但平稳,伤口脓液也淡了些:“是身体在对抗病菌,继续观察。”
天快亮时,少年终于呻吟出声,眼皮微动。林穗探他额头,体温已降了不少;检查伤口,红肿未再扩大。中午时分,少年睁开眼睛,虚弱地喊了声“忠叔”。周忠喜极而泣,连忙指认林穗:“是这位小娘子救了你!”少年清秀的脸上满是崇拜:“你用的是什么仙法?”“不是仙法,是霉产生的物质能杀病菌。”林穗简单解释。
她叮嘱周忠:“每日三次用提取液清洗伤口,敷料必须煮过再换,给小郎君喂稀粥恢复体力。陶罐里的霉菌可续加米汤培养,别染杂菌。”周忠千恩万谢,奉上沉甸甸的锦袋:“这点铜钱先作谢仪,郎君痊愈另有重谢!”林穗没有推辞,这钱正是她买农具、换种子的急需。
返程的马车上,林穗握着锦袋,心里规划着采购清单。刚驶离洛阳城不远,马车忽然停下,车夫喊道:“小娘子,前面有官家的人堵路!”林穗掀帘一看,田埂边站着几个青袍官员,为首者手里竟拿着她画的曲辕犁图纸,里正正点头哈腰地陪在一旁。
“那位就是画此图的小娘子?”官员看到林穗,语气满是惊讶。里正连忙应声:“大人,她就是林穗!”官员上下打量着穿粗布衣裳的林穗,眼神里充满探究:“这曲辕犁图纸真是你所画?你可知它的妙处?”
林穗深吸一口气,坦然上前见礼:“民女林穗,见过大人。此犁确是民女所画:直辕改曲辕,缩短犁身,一头牛便可拉动,节省人力;增设可转动犁盘,转弯灵活,适配小块田地;犁评和犁建可调节深浅,能适应不同土壤,耕种效率比传统农具高数倍。”
官员连连点头,面露赞赏:“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此犁推广必能惠及万民。本官乃洛阳县令属下劝农官李嵩,特来巡查农事,偶然得见图纸。你可愿随我回县衙,详细说说构造和用法?本官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还会拨专款支持你改良农具、推广农法。”
林穗心中一动——官府支持能让农业改良计划更快推进。她回头望了眼林家庄的方向,转身应道:“民女愿意随大人前往。”登上官车的那一刻,林穗知道,她的种田之路,注定不会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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