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休息室里,四人或坐或靠。林昭抱着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林有业靠在墙边,眼神有些发直。奶奶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拿着抹布轻轻擦拭着菜刀的刀锋。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油污斑驳的地板上切出一道道惨白的光带。灰尘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林好摘下防毒面具,看了看时间,10:17分,深深吸了口气。她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注视着外面死寂的加油站。
其余三人席地而坐,就着瓶装水嚼着面包。面包粗糙的口感混合着矿泉水淡淡的塑料味,这就是他们此刻的早午饭。
“我警戒,你们商量一下后续的行动。”林好最先吃完。
林昭展开一张提前带上的本地交通简图,铺在众人中间的地面上。
“我们现在在这里,”她用铅笔在“平安加油站”的位置划了个圈,“出口在这里。”笔尖移到北边地图边缘代表山路起点的位置。
“直线距离,开车二十分钟。”林昭抬头,“但我们不能走直线。”
林有业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指着图上那条最粗的线:“这是橙滑大道,最近,但也是昨天最堵的路。现在……肯定更糟。”他手指往北移动,划过几条更细的线路,“绕路的话,走两仙桥,也就是园区北路。这边以前是工厂和仓库,居民少,路况单纯。但要多绕至少十分钟,算上可能的路障,半小时能出去就不错了。”
“绕路。”林昭迅速道,“橙滑大道是找死。”她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那个井盖……就是卡住我们的那个。”
林有业和奶奶的目光立刻聚焦在她身上。
“你们撬车轮的时候,我看到井盖边缘……粘着透明的宽胶带。”林昭的声音很轻,像在复述一个不该被说出口的噩梦,“而且,井盖下面……有具尸体。”
林有业皱眉:“死人很正常,下面本来就是排水管道,以前夏天也有流浪汉……”
“不,”林昭打断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铅笔,“那个尸体没有肿胀,脸上有血痕,应该是感染者,他的脸是朝着井盖上方的,就像是……就像是正透过缝隙往外看。”她顿了顿,“当时太匆忙,没看清细节,但现在回想,反正那样子不像是淹死后顺水冲进去的,也不像死后被扔下去的。倒像是……自己主动藏进去的。”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只剩下窗外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的呜咽。
“你是说,”林好也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结了冰,“那个井盖,可能是陷阱?是有人——或者那些疯子——故意毁坏井盖,用胶带做简单加固,等人掉下去?”
气氛瞬间一滞。
奶奶放下水瓶,布满皱纹的手在膝盖上轻轻摩挲:“老话说,人心隔肚皮。现在这世道,肚皮里头是啥,就更说不准了。”
这句话让所有人后背一凉。不仅仅是末世下需要考虑的人心,连感染者都可能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带给她们死亡。
“所以绕路还不够,”林好重新看向窗外,眼神冷得像铁,“我们要假设,任何看起来‘自然’的障碍,都可能是人为的陷阱。任何‘安全’的藏身处,都可能藏着更危险的东西。”
林昭迅速接话,铅笔指向园区北路:“有业哥,你仔细想想。这条路线上,有没有类似的下水道口、容易设置绊索的地方、或者视野特别好的制高点?”
林有业脸色发白,努力回忆着:“有……有几个大的下水道检修口……还有个废弃的货运站,有个水塔……”
“全部标记出来,全部当作高危点处理。”林昭站起身,将最后一口水喝完,“经过时,好好姐和我重点观察这些位置。有业哥,你的任务就是看路,找最平稳、最开阔的地方开,随时准备加速或急转。奶奶要盯紧我们所有人的背后。”
面包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但已经和“陷阱”、“水塔”、“高危点”这些词汇混在一起,变成了某种沉重而冰冷的东西,沉甸甸地坠在每个人的胃里。
她们咽下的不仅是食物,还有对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天真的幻想。
外面的阳光依旧惨白。距离出发,还有十五分钟。
——
“话说,咱们刚刚的声响居然没有引来更多的感染者,我看刚刚那些大多都是原本就在菜市场的人。”林有业在标注好危险点后,说道。
“或许……”林昭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边缘,“是因为镇上还有不少活人。”
她抬头望向窗外死寂的街道,声音压得更低:“官方的通知是昨天早上八点发的,病毒真正大规模爆发是十点以后。这两个小时……足够很多反应快的人躲回家里,锁紧门窗。”
“你是说,”林有业咽了口唾沫,“现在那些楼里……其实藏着很多人?”
“比我们想象的多。”林昭收回目光,看向同伴,“所以刚才没有更多疯子追来,可能不是因为没听见,而是——他们有更现成的目标。我怀疑,既然他们有智慧,那应该大多数都会往商场和医院这种人员聚集场所靠近,少数在居民楼和小区里游荡。我们刚刚遭遇的那群感染者,只有十多个,还大多是不便行动的。”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这个推测比“感染者都因伤口感染死光了”更让人脊背发凉。
“好在,”她手指停在城南区域,“医院和最大的几个小区都在南边。我们走北边出城,暂时不用担心碰上那种……尸山血海。”
“我们也得赶紧出城。在那些躲着的人被感染之前——我们必须出去。”林好突然出声,“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收拾一下,准备出发了。有业,你再顺一遍路线,昭昭,你收拾好了来看着,我也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