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是无声的语言。
傍晚时分,林好分别召集了林昭和林有业。“明天行动,可能不能说话。”她低声说,然后演示了几个简单的手势——手掌下压代表“停止并蹲下”,手指向前轻点代表“缓慢前进”,握拳代表“有危险”,伸出不同数量的手指代表“发现目标的大致数量”。他们反复练习,直到彼此都能瞬间理解。
一切准备好后,林好耐心地向老人解释了明天的计划,语气温和却坚定。“奶奶,我们明天要离开这里,去找车回家。路上可能会很危险,您一定要跟紧有业,我们不出声,您也别出声,好吗?”她甚至扶着奶奶,在房间里模拟了几次安静、快速的起身和移动。
夜色渐深,三人轮流守夜,强迫自己在不安中闭眼休息。林好值最后一班岗,她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醒来,替换下林昭。她坐在窗边,透过缝隙凝视着外面模糊的景物,手指无意识地拂过磨尖的钢管和背上的弓弦。
当第一缕天光驱散黑暗,她叫醒了三人。大家沉默地吃完简单的早餐,再次检查了随身物品和武器。
七点五十分,林好站起身,目光扫过林昭和林有业的脸,最后落在奶奶身上。
“都准备好了吗?”她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记住计划,保持安静。我们出发。”
——
为了避免发出不必要的噪音,林好昨天下午就已用杂物间里闲置的粗麻绳,编结了一根承重足够的简易攀爬绳。
周围死寂。再次确认无误后,林好率先抓住绳索,动作敏捷而无声地从窗口滑降至地面。接着,林有业将事先找来的轻便铝合金梯子递下,林好在下方接住,轻轻架好,随即向楼上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林有业最后一个落地。他轻手轻脚地将梯子放倒,顺势推进墙根茂密的杂草丛。枯黄的草叶轻轻晃动,很快将梯子完全吞没。
四人汇合,迅速变换队形。
林有业握紧打磨过的撬棍,布条缠绕的握柄让他手心干燥。作为最熟悉地形的人,他无声地打了个手势,率先走向仓库的方向。
中间是林昭和奶奶。林昭跟在林有业身后,双手紧握那根一端磨尖的钢管,警惕着侧翼的动静。
奶奶走在林昭身侧,脚步稳当。因为家里打猎的缘故,饮食一直很好,讲究吃壮实。加上没有生育过,身体底子好,鲜少大病。此刻她脚步稳健,骨架宽大,体格甚至比林昭和林有业还要结实几分。常年宰杀猎物的经历,让她对即将可能发生的搏杀,心性上也比两个年轻人更为沉稳。只是岁月不饶人,她的听力和对危险的直觉,终究不如年轻人敏锐了。
林好则走在队伍最后。她手中握着猎弓,一支箭已经搭在弦上。她面朝后方,一边倒退着行进,一边不断扫视着来路,确保没有东西从背后靠近。
——
空旷的道路让四人都提心吊胆,但好在一路无事。
到了分拣中心门口,林有业突然停步,招手示意林昭靠近。“不对劲,”他压低声音,“没听见动静也没看见人,但是传送带那边好像有血。”
他们凑近传送带,入目的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腥场景。
一个穿着分拣工服的员工仰面半靠在传送带边,早已气绝。他的七窍都凝固着发黑的血迹,嘴角却诡异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更骇人的是他的腹部——那里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咬痕,肠子和内脏从破口处流了一地,在地面上凝结成黑褐色的血块。他的右手还死死攥着一个被血液浸透、变成深褐色的胶带切割器。
而压在他身上的,是另一个脑袋几乎被砸烂的人。从那残存的、挂着黑色血痕的耳朵可以判断,这也是个感染者。
现场的情形无声地讲述着当时的惨烈:趴着的感染者先发难,撕咬了分拣工的腹部;垂死的分拣工在剧痛和恐惧中抓起手边的胶带切割器疯狂反击,甚至在自身可能已经开始变异后,开始疯狂报复,将身上那个感染者的头颅砸得稀烂。
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几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这场景也提供了一个宝贵的信息:感染者即便头部完好,受到其他致命伤害同样可能死亡。
林昭看向紧闭的卷帘门,低声道:“可能还有其他感染者,先去周围看看情况。”她向后方的奶奶和林好打了个手势,示意危险。
四人先绕到保安室,发现门没关,保安显然走得很匆忙。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分拣中心和仓库的监控画面——仓库的镜头已是雪花屏。也许里面的人知道疯子有智力故意损坏,又或许……情况更糟。
顺利拿到三把三轮车的钥匙后,四人打算顺着围墙看看分拣中心外围的情况。
他们谨慎地绕了一圈,发现外面不仅没人,连血迹也没有。
“先去仓库门口听听动静。”林昭低声道。
他们重新折返,悄悄靠近卷帘门。最初只能模糊听到类似开箱子的声音,隔了几分钟,突然听到了说话声:
“我开到面包了!”一个稍大的惊喜声传来。
“小声点!想把疯子引来吗?”另一个声音急忙制止。
“对、对不起,翔哥。”那个开到面包的人迅速小声道歉。
“好了好了,下次注意。面包给勇子,继续开。”之前那个声音继续道,“咱们现在开出来的吃的太少了,根本坚持不了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