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腿都软了:“说、说胎位不歪……陛下也……忍得住。”
“忍得住?”谢从礼笑了一下,笑意冷,“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左相睁开眼,淡淡道:“我们在这里,能做的事有限。朝堂这一头,已经按陛下先前的吩咐安排妥当。北境那头——”
他说到这里,眉间一沉,“看顾将军。”
谢从礼轻声道:“是看陛下。”
他顿了顿:“陛下若……有什么差池,将来北境打成什么样,都难免入史书一笔‘帝死于临产之时,边军远征’。”
左相沉默了一瞬,道:“所以她不会死。”
他抬眼,看着紧闭的内殿门扉:“她自己,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懂这一笔该怎么写。”
同一时刻,北境雪下了一夜。
顾长陵骑在马上,盔甲上结了细霜,睫毛边缘也沾着一点雪白。他抬手抹去视线前的雪沫,盯着远处敌军营地的烽火。
营火在风雪里晃动,若隐若现。那是敌军主动收缩阵线之后,留下的最后一片营地。他身后,镇北军列阵千行,枪林似海。
“将军。”副将勒马靠近,低声道,“探子回报,敌军昨夜调动频繁,似有试探之意。”
“试探我们会不会动。”顾长陵道,“他们也拖不下去了。”
“将军身子……”副将忍不住看了一眼他衣襟内隐约露出的一角玉佩,“今晨又咳了两声。”
“风寒。”顾长陵简单道,“不碍事。”
他伸手,摸了摸那块刻着“姝”字的小玉,指腹极轻地划过那一笔一划。冷得刺骨的风,被这点温热稍微压下去了一线。
他知道,她大约就在这几日生产。太医院的人在他出征前,隐晦地算过一二。他不敢细想,只在心里记着一个模糊的时间。
“今日不打,雪再下一场。”顾长陵收回手,“到时粮道难行,战马易伤。”
副将咬牙:“那将军之意——”
顾长陵打马向前半步,高声道:“——击鼓,今日破阵。”
“是!!”
战鼓在风雪里炸开。紫宸殿内,夜深。疼痛一波波压上来,又缓一缓再压一波。
稳婆额上满是汗,却还算镇定:“陛下,时候差不多了。一会儿,臣会数,陛下听号令——”
她话未说完,武元姝已经抓住床沿,自己调了一口气。
“数什么?”她冷声,“城破还数一二三?”
“你喊。”她道,“朕自己把劲往下送。”
稳婆哪敢再说什么,连忙退到一旁,准备接生的器具。又是一阵更狠的绞痛袭来,几乎把她腰脊生生折断。这一次,她没再咬牙沉默,而是低低地笑了一声——笑意里带着一种近乎自嘲的狠:“顾长陵。”
她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你要是敢死在外面。朕……就不让她认你。”
老太医在旁边吓得直抖,稳婆却莫名觉得十分安心。这样骂人的劲儿在,气就散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