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做实事,谢钧对林二小姐是放心至极,但这些人情世故,林二小姐是个直性子,他总忍不住替她操心。
“若你第一次面圣怯场,或有忘形,陛下见你是女流出身,未必多责。只是你若真立志在朝廷有一席之地,便莫让人轻你半分。”
这世道对林二小姐这样有真才实学的女子的确不公,但世情如此,林二小姐只有比旁人做得更好、走得更稳、说得更准,她才能拥有一片施展才华的空间。
谢钧道:“不过你须记得,不是为了讨谁欢心,是为了叫人闭嘴。”
林二小姐是做实事的人,无须像范光表之流那般媚上,行事妥帖谨慎些只是为了不让细枝末节的小事影响她辛苦打拼下的前程罢了。
他们两人此时都是站着,因为身高的差距,林蕴微微仰头看着谢钧。
谢钧虽擅辩,但平日里话并不多,但好像在教诲她这件事上,他从不吝啬言语。
总是担心她一不小心就走了歪路,总想着帮她如何避开几个坑。
林蕴眼中,谢钧正垂着眸,耐心同她讲那些弯弯绕绕,她突然意识到,原来谢大人长着一张非常清晰的脸。
她从见谢钧第一眼,就知道他长得好看,是那种不动声色、端凝自持的好看,像远山含雪。这种好看只允人窥见轮廓,难以靠近琢磨。
可这一刻不知为何,那层模糊忽然散开了。
他的眉眼清俊,鼻梁挺直,唇形收得极好,黄昏晕黄的日光落在他脸上,为他添了几分柔和。
她想,这张脸,大概闭上眼也记得住了。
忽的林蕴听见谢钧轻咳一声,她一惊,连忙回神,只见谢钧眉心微蹙,目光扫来,语气带着一丝不快:“林二小姐刚才可有在听?”
林蕴发散的思绪通通回拢,顿时像是上学时候开小差被抓住的学生,背都挺直了,眨了眨眼,搪塞道:“我都听了,只是方才感念谢大人教我行礼,今日大人跪在我前面,日后早朝,这场景日日重现,我想到这里才出了神。”
谢钧没怀疑她话中真假,挑眉道:“那林二小姐属实多虑了,大周早朝只有正五品及以上的官员才能上殿朝见。”
谢钧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林二小姐这次是因为实绩被破格授官,为了堵住百官的嘴,陛下顶多封你一个正六品,正六品早朝之时只能立于朝外听宣。”
等谢钧走后,林蕴脑海里全是谢钧那句似笑非笑的“若是林二小姐想跪在我后面,还得加把劲儿,努力先当上五品官吧。”
得知陆表哥毁约的伤心,得知自己能当官的喜悦……这一整日情绪上的跌宕起伏最终都化作了激愤。
林蕴咬着后槽牙想——
升官。
她必须立刻、马上、火速升官!
***
次日一早,果如谢钧所言,朱衣太监带着金边诏卷,还有一位礼部官员来了宁远侯府。
陛下口谕,地上跪伏一片,林蕴听见太监的声音很是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