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何况,只要这个记者说不知怎样联系,丛处长换一家就是了。但是,”三空问,“如果记者问你是谁?丛处长怎样回答?”
“这还不好办!随便说市府哪个部门都行啊!”
这个推测的落实并不困难:2月13日,《经济参考报》值班的记者小杜说,晚上7点多钟,市政府办公厅值班人员打来电话,请代问蟠龙业务。“我有点儿奇怪,市政府办公厅怎么要报社帮这种忙。但想到这些事倒也属记者职责,所以呼了南总经理。”
自称办公厅值班人员的,是一个男子。小杜将南总经理所述做了记录。但是,再没有电话打来询问了。
事情已经明白了:呼南向东,仅仅是要她离座。那么,下毒的的确是丛处长本人了。
既然可以假他人之手调虎离山,当然也可以请别人搞到毒蕈。
于是逐一打听:丛处长有没有“中药材管理”这方面的关系?
问到林老师时,有了重大突破:丛处长早年是西南药剂学校学生,不久前还回母校参加过同学会。
了解他所有老同学的情况,发现有六人都“有权处理剧毒中药”。这六人目前分布在四川省所属几个县、市。
这时,林老师主动讲了一个情况:上个月丛处长去了一趟四川北部的通达地区,还捎回当地名特产黑木耳,说是老同学送的。
“他出去了几天,只说出差,没说去哪里,我也不便细问。但看到这些黑木耳,我估计去了那一带。”
那六个老同学中的李建明,就是那地区关口县中药研究所所长。
苏科长亲自去到关口县中药研究所。
李所长一口承认:上个月丛处长出差路过关口县,来看了他,还住了两天。“我开玩笑说,你们不是直辖了吗,还到这里来视察?他说带个摄制组拍点专题片,推动一下旅游业。”
毕业二十余年来,两人从未谋面。不久前回母校参加校庆才相见。同学当中,丛星明算发展得最不错的。尽管读书时两人关系一般,李建明还是热情相邀,说“只怕你走不到我们那山旮旯儿来”。
没想到居然就来了,李建明当然很高兴,临走送了他几袋黑木耳。
苏科长问:“他有没有向你要什么药品?”
李所长怔住。良久,才迟疑地说:“……他要了一点毒蕈。”
“他说没说做什么用?”
“说了,他要杀死一条恶狗。”
丛处长对李建明说,他有邻居养有大狼狗,咬人的,四邻不安;但主人凶悍,有猎枪,还有一帮哥们儿,所以众人敢怒不敢言。丛处长一直寻思怎样杀死它又不被发现。
“那还不简单,慢性毒杀!”李所长自己说。
这样最好就是毒蕈了。而且现成。
苏科长点点头:“但是,这种药物是严格控制的呀!”
“是。只是出于,丛星明是这样级别的一位领导,我怎么好拒绝呢?拒绝不就是防着他吗?”半晌,李所长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丛星明他该没有出什么事吧。”
“可惜呀,李所长,你没有防着他,所以没能救了他。现在这种官员不少啊!”末了苏科长结论似的宣布:丛星明想毒死别人,却自己喝下了毒药。
《法制与生活》报社。苏科长向老板欧阳建议:丛处长的死因,对外仍称醉后失足。真相太残酷,对任何人,尤其是他的孩子,没有好处。“而且,是丛处长他自己退出了生活,事实上对别人没有造成伤害。所以,不要责备他,让他安息吧!”
欧阳说:“是呀,他自己退出了生活,但是,他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呀!”
安明说:“他想生活得更好。”
三空说:“他想得到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已经习惯了达到目的,所以轻易地产生了愿望。”
欧阳说:“南向东只是不愿意嫁给他嘛!他有什么必要去下手?”
安明说:“老板,前几天我也这样想过。但是现在我综合起来思考后,感到丛处长的动机完全是成立的。”
丛处长对南向东是憎恨的:憎恨她利用他的权力,又玩弄他的感情。
他其实又非常爱这个女人,他不愿意任何别的男人得到她。如果龙先生得到了南向东,他就输给了金钱;如果管局长得到,他就输给了魅力。
他没法向前妻交待。他已经感到了她的嘲笑。只有南向东突然死去,她才无话可说。
大家都叹息着点点头。最后,苏科长说:“丛处长将权力与魅力混淆了,所以误以为南向东爱着他。在这一点上,他不如管局长清醒。而且,他选定一处地方,让手机只能打进不能打出,他自己也因此被调开,所以说什么事都是一柄双刃剑,能伤了别人的,也能伤了自己。”
原载《啄木鸟》,200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