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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同意的就不执行(第1页)

2。不同意的就不执行?

有校友说,我在当校长的时候,对于上级的指示和政策,不同意的就不执行。我知道,这么说的校友,是为了显示他们的母校出了一个有风骨的校长,是对我的肯定。我确实非常希望大学能够有独立之人格、自由之精神,对于主流体制,不要跟得太紧,而要有自己的步伐。但是,说句实在话,作为一个体制内的大学校长,不可能真正做到“不同意的就不执行”。比较准确的表述应该是“有所为有所不为”。

“不为”的情况,大致有三种。

一种是公开地对上级的某些不当的决策持保留意见。比如说上任之初,省里面提出来要将副校长王庆生“挂起来”,我就是坚决反对的。通过学校常委讨论,正式做出决定:尊重上级的处理,但我们并不同意。这其实是在履行党员的义务。因为根据党章,党员有权保留自己的意见。

一种不为是阳奉阴违。比如,当中国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方针时,苏联曾经批评为“自由化”。曾几何时,国人自己也用上了这一词语,在20世纪80年代以后出现过几次“反自由化”的运动。接到这种文件,我总是应付了之,事实上并没有反。因为我校没有“自由化”可反。

一种是在内心抵制。很多事情,由上到下布置下来,虽不尽合理,但学校必须执行。对于这种事情,我只能消极抵制,做不到“不执行”。比如说,有所谓“职称改革”,表面上是提高党政人员的积极性,允许党政人员往教学方向靠,结果很容易造成党政人员在“政”与“教”两边都想捞好处,或者哪边对自己有利就往哪边靠。我深知其弊,因此对此事从来不亲自动员,以示有所保留,但这不等于华师没有从事“职称改革”,也不等于“职称改革”遇到很大阻力,因为客观地讲,能够真正“不为”的空间不是太大。但至少有一点,我力求保持清醒的头脑,凡事有自己的判断,不是整天跟着“指挥棒”团团转,对很多事情,确实也有所保留。我有一个为人的底线:绝不说违心的话。我的有些不为,虽属于消极抵制,事实上是在坚守这一底线。

与对上级指示“不同意就不执行”相似,我与有关官员的交往,也被有些校友编成“段子”,在坊间流传。比如说,有一位校友,在其教案里面写着如下故事:

某年月日,教育部长约章开沅校长参加一项9点开始的活动,章开沅8点50就到了,部长9点10分还未到,于是章开沅起身走了。部长当时很生气,但后来又给章开沅打电话,说:“章先生,您是对的。”

我想,这位校友讲这个故事,肯定是为了教育学生要遵守时间。这一故事,确实有原型,但校友所述有点不准确。

此事其实发生在我任校长之前,约见我的,也不是教育部的部长,而是教育部的一个司长。那位司长到华师来办事,顺便约了一批年长一点的,有点影响的教授座谈。教授们都提前到了校部。去了之后,没有人管我们,好像我们可有可无似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后来安排了个地方,把大家领过去,却连门都没有打开,大家就站在那里。约定的时间过了,司长也没有来。我觉得太不像话,和校办的人说了一声,转身就走了,表示抗议。

1989年6月教会大学史会议

很多年以后,我已经从校长任上退下来,他也退休好几年。不记得在一个什么场合,我们又见面了。他很诚恳地对我说:“章先生,有件事情,我不能不和你讲一下。很多年前,我到华师约见你,因我迟到,等我到时,你已拂袖而去。其实,那次不是我要迟到。”原来,那天下午,他本来只安排了和我们见面一桩事,但校方临时又强邀他去看另一“亮点”,结果就耽搁了半个小时。学校临时有安排,本也可以理解,但为何没有人解释一下呢?只要有句交代,我就不会走了。

倒是以下几则故事与我的记忆比较吻合。都是关于我和湖北省委领导人的交往。

一个和韩宁夫有关。我任校长期间,高校都没有正教授审批权,须在省里统一审批。我是文科评议组的组长。有一次,评议期间,教育厅厅长通知,晚上韩省长要请我们吃饭。

我说:“我们都想回去了,今天晚饭就不吃了。”

厅长问:“为什么呢?”

我说:“我对韩省长有点意见。”

厅长问:“什么意见?”

我说:“这当然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每次政府首脑请客,总是客人先到,主人后到。主人来的时候,客人们还要起来,夹道欢迎。究竟是谁请谁呢?”

厅长说:“你放心,会改过来的。”

于是,大家还是高高兴兴地去参加晚宴,看看是否真的会有所改变。果然,韩宁夫先到了,站在门口欢迎大家。

韩宁夫毕业于北大历史系,应属同行。他亢直爽朗,就是大大咧咧,且易忘事,能够如此虚心改进,应予肯定。

一个和关广富有关。我上任之后不久,关广富到华师来与部分师生座谈。与会的学生比较拘谨,因此,有点冷场。有人提议:“请章校长开个头。”

于是我说:“在湖北历史上,最重视教育的还是清末的张之洞。在这方面,新中国以后主政湖北的官员,没有能够与张之洞相比的。”

我讲的是大实话,但缺乏必要的铺垫和修饰,因此关广富有点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满脸通红,不断踱来踱去。

陪他来的科教部长何界生赶忙打圆场:“章校长是学者,章校长是学者。”我不知“学者”是褒义还是贬义,但关广富毕竟坐了下来,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听说关广富回去之后,专门叫人向武汉大学的历史系老师询问:“章开沅为什么说新中国成立后的湖北领导人不如张之洞重视教育?!”武大的同行如何向他解释,我就不大清楚了。反正这没有影响他与我的正常交往。稍后,他带领湖北省代表团参加十三大之前全国党代表会议,我忝列成员之一,而且是湖北高校的唯一代表,可见当时省委对我还是相当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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