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中西戏剧比较研究
由于中西方戏剧形态和理论都存在重要差异,研究者们就很自然地要采取“比较”的视角,消除概念的混淆,剥离各自的异同。例如,在《中国式娱乐:李渔的生活戏剧》中,埃里克·享利颇为谨慎地指出,虽然他不得不用“play”一词指称李渔的剧作,但这些作品却与“play”一词在英语中的含义并不一样,“传奇”才是其中文名称。该称谓不仅仅指戏剧,也指文言小说,经常与乱力怪神之事相干。明和早清时期,传奇是占统治地位的戏剧形式。与之相对的是另一种戏剧形式,即“杂剧”。这两种戏剧形式都兴盛于宋代末期,但在传奇兴盛之前约一个世纪中,占据戏坛统治地位的是杂剧。有基于此,埃里克·亨利在概念使用上就做了区别,以避免西方读者望文生义,产生误解。
埃里克·亨利指出,贺拉斯·沃波尔(Horaceole)曾认为中国人非常讲究礼仪,并由此得出结论,说中国喜剧不可能太吸引人。亨利认为,这一论断尽管表面有理,实际与中国的喜剧没有任何关系,这只不过是沃波尔忧虑情绪的反映:他担心在英格兰和欧洲大陆“文雅的泛滥”会给**与怪异披上虚假的外衣,从而使喜剧家们放弃自然的素材。埃里克·亨利说,在社会生活中用礼仪代替冲动,并不会导致喜剧的衰落,而是将它从以心理学或伦理学为基础的含义转向了以社会风俗为基础。“这一转化,简言之,是从性情喜剧到风尚喜剧的转变。长久以来,我们一说到喜剧都会联想到风尚喜剧,以至于习惯成自然,使我们陷入另一种焦虑,即担心在生活中那些刻板复杂、根深蒂固的形式逐渐消失,从而给剧作家们留下的能够用于喜剧题材的礼仪虚饰、社交尴尬和讽刺性机智的空间会更狭窄。然而我们可能得出的结论却是,在共和之前,中国任何喜欢礼仪的人都会享受他们丰富的喜剧传统。”[24]亨利接着认为,所有这些反应都将喜剧仅仅当作幽默场景的组合,其合理性要依赖这些场景在社会上发生的真实频率,这当然是不对的。喜剧不仅仅是社会事件的发现与积累,它还是一种视野和分析。因此,缺少的不是喜剧素材,而是质疑精神、娱乐精神和超越性的观察。
在此之后,作者列举了喜剧的三种定义。第一,是作为文学形式的喜剧,指的是一种情节结构。比如米兰德、普劳图斯和泰伦修的新喜剧,其情节是男女相爱,克服外在困难,如恶棍干扰、老人反对等,最终结合。亚里士多德式喜剧或“旧喜剧”与之不同,喜剧结构与观众情绪无关,与欢乐和笑声无关,但仍是喜剧。例如,莎士比亚的《一报还一报》(MeasureforMeasure)和狄更斯的《小杜丽》(LittleDorrit)采用的便是喜剧结构,尽管主题沉重。而中国明清时期的浪漫剧,通常并没有喜剧结构。第二,是作为一种文学视野的喜剧。在这个意义上,喜剧将理想人物定义为遵守社区规则的人。这与悲剧的角度相反,后者将理想人物当作精神独立于社会规范的人。悲剧颂扬超越现实条件的冲动,而喜剧则提醒我们当有这种意动时不要忘记现实条件。喜剧视角不一定要有喜剧结构做基础,现实的和批判的视角更容易与喜剧而不是浪漫主义联系起来。因此,喜剧虽然经常与喜剧结构相联系,但却有许多喜剧并没有这种结构,如《儒林外史》。埃里克·亨利认为:“中国浪漫剧在结构上是喜剧的,但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从这个意义上讲是喜剧。”[25]第三,是作为文学内容的喜剧。在这层意义上,喜剧指世上普遍存在的、常见的幽默和欢乐。这种定义可以独立存在,也可以与前两种定义的一种或二者相联系。“如我所言,它存在于所有中国戏剧的某些片断中。小丑是中国舞台上的标准角色,恶霸则和小丑一样表现可笑。在李渔的著作中,这也很常见。”[26]
[1]据郭英德统计,1998—2008年,北美地区有关中国戏剧的博士论文有23部。参见郭英德:《北美地区中国古典戏曲研究博士学位论文述评(1998—2008)》,载《文艺研究》,2009(9)。关于北美汉学界对中国传统戏剧研究状况的总体描述,可参见田民《美国的中国戏剧研究》(见张海惠《北美中国学:研究概述与文献资源》)一文,然其中几乎未有一段涉及戏剧理论研究。另有郭英德:《“中国趣味”与北美地区中国古典戏曲研究》,载《戏剧艺术》,2010(1)。黄鸣奋所著《英语世界中国古典文学之传播》,也有一节介绍“英语世界中国古典戏剧之传播”,不过也未提及英美地区的戏剧理论研究。
[2]参见PatrickDewesHaionofLiYu,HarvardUyPress,1988。
[3]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Hamden,。,ArBooks,1980。
[4]NathanK。MaoandTs’un-yanLiu,LiYu,Boston,Tublishers,1977。
[5]参见王晓路:《北美汉学界的中国文学思想研究》,709~729页。另外,在戏剧理论的译介方面,有K。g,HsuWeiasDramaAranslatioz’uhsulu,UyonAsianStudiesProgramPubli,Vol。7,1988。其他则较难有见。
[6]NathanK。MaoandTs’un-yanLiu,LiYu,p。117。
[7]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3。
[8]参见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160。
[9]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161。
[10]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168。
[11](清)李渔:《闲情偶寄》,334页,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
[12]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170。
[13](清)李渔:《闲情偶寄》,333页。
[14]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172。
[15](清)李渔:《闲情偶寄》,403页。
[16](清)李渔:《闲情偶寄》,407页。
[17]参见NathanK。MaoandTs’un-yanLiu,LiYu,p。125。
[18](清)李渔:《闲情偶寄》,385页。
[19](清)李渔:《闲情偶寄》,345~346页。
[20](清)李渔:《闲情偶寄》,354页。
[21](清)李渔:《闲情偶寄》,346页。
[22]此句作者意译为:“Iamofteofindsoifulastheproverbialsnexistingsidebysideihdialogueascrudeastheproverbialuncouthrustic。”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未被译为曲名,也未注释。
[23](清)李渔:《闲情偶寄》,381页。
[24]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2。
[25]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4。
[26]Eriry,eseAmusement:TheLivelyPlaysofLiYu,p。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