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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第1页）

沈昭站在廊下，单薄的衣衫被斜飘进来的雨水打湿，紧贴着瘦削的身躯，显得愈发脆弱。但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冷冽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王公公，”她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得不带一丝波澜，“陛下口谕，命我掌宫闱洁净。我依旨办事，日夜惕厉，唯恐有负圣恩。今夜暴雨，我担忧分类桶区域有失，方才出来查看，恰遇公公率众前来‘搜查邪祟’。”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个晕厥的宫女和一群不知所措的太监嬷嬷，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讥诮：

“我竟不知，皇后娘娘口中的‘邪祟’，原是指这个写着陛下生辰八字、绣着娘娘闺名、从我院外被雨水冲进来的东西？更不知，娘娘派人深夜冒雨前来，竟是为了……帮我把这‘邪祟’搜捡出来？”

“你！”王公公被噎得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

这女人！句句不提栽赃，却句句都在坐实栽赃！句句都把凤仪宫架在火烤！

“至于二次陷害？”沈昭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公公莫非忘了，是您带着这么多人，亲眼看着这东西从泥水里被捞出来。从它被冲到的位置来看，分明是有人想从院外投入，或是埋于附近，却被天降暴雨冲垮了算计，暴露于光天化日……呃，光天化夜之下。”

她向前走了一小步，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公公若坚持认为是我陷害，也好。那就请公公，连同这人偶，以及地上这位昏厥的宫女姐姐，一并即刻押送我至御前！咱们就在陛下面前，好好分说分说，这深更半夜，凤仪宫如此兴师动众，在我这静思苑门外，‘搜’出这么个东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御前”二字像两道惊雷，再次劈中王公公！

去御前？当着陛下的面，说他带着凤仪宫的人，在沈昭门口“搜”出了诅咒陛下、绣着皇后小字的人偶？

陛下会信吗？陛下是多疑的帝王，不是傻子！这漏洞百出的局，这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外人偶，这皇后的小字……每一样都足以让陛下震怒！到时候，沈昭会不会死他不知道，但他这个经办人，以及整个凤仪宫，绝对讨不了好！

皇后娘娘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是砸了整个凤仪宫的脚！

王公公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捧着人偶的手抖得几乎要拿不住。他现在是进退维谷，骑虎难下！搜，搜出了要命的东西；不搜，带着人灰溜溜回去，怎么跟皇后交代？说计划失败，还留下了把柄？

就在他僵在原地，冷汗涔涔，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陛下驾到——！”

一声尖利的通传，如同劈开雨夜的又一道闪电，骤然从院外响起！

所有人大惊失色，齐刷刷扭头望去！

只见一片明黄色的华盖在暴雨中艰难地移动，轩辕宏穿着一身常服，外面披着防雨的斗篷，面色阴沉得比这天气还要可怕，在大总管李德海和一群御前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静思苑！

他怎么会来？！这个时辰！这种天气！

王公公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泥水里，连同那个致命的人偶一起，磕头如捣蒜：“奴、奴才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凤仪宫的人也跟着哗啦啦跪倒一片，浑身筛糠。

沈昭也适时地露出惊愕的表情，连忙走下台阶，屈膝行礼：“臣，参见陛下。”

轩辕宏根本懒得看跪了一地的奴才，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王公公手里那个即便在泥水中也依旧扎眼无比的巫蛊人偶！以及地上那个昏厥的宫女！

李德海极有眼色，立刻上前，从王公公手里“请”过了那个人偶，用干净的布帛擦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呈到皇帝面前。

轩辕宏只扫了一眼——那熟悉的陛下生辰八字，以及旁边那刺眼的“霜儿”小字，还有那熟悉的针脚——他额角的青筋瞬间暴起！

“好！很好！”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被愚弄的极致羞辱，“朕的皇后！真是朕的好皇后！这就是你凤仪宫深夜冒雨，要来‘清除’的邪祟？！清除到……把自己都清除上去了？！”

“陛下息怒！陛下明鉴啊！”王公公哭喊着磕头，“这、这定是有人陷害娘娘！是沈昭！是沈昭她……”

“闭嘴！”轩辕宏猛地一脚踹在王公公的心口，将他踹翻在泥水里，“狗奴才！还敢攀咬！人赃并获，铁证如山！你们凤仪宫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之前香囊的事，他已有疑心，只是碍于没有实证。如今倒好！人偶直接甩到脸上来了！还是用这种愚蠢到极致的方式！这简直是在把他的帝王尊严按在地上摩擦！

沈昭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庆幸：“陛下圣明烛照，天威浩荡。今夜暴雨来得突然，竟阴差阳错冲垮了贼人的阴谋，将此阴毒之物暴露出来。否则，若真让此物被埋入臣这静思苑附近，臣……臣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届时，不仅臣蒙受不白之冤，更恐陛下与娘娘之间，因此等小人构陷而生出嫌隙，动摇国本啊！”

她句句都在替皇帝和“娘娘”着想，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却字字都在往皇后的罪证上钉钉子！

轩辕宏听着，目光更加冰冷。他看了一眼沈昭单薄湿透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跪在泥地里面如死灰的王公公和一众凤仪宫爪牙，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