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当时母亲是不信的吧?
那么眼下的,自己信吗?
谢氏也看到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琳琅,衡儿对方姑娘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都是方姑娘一厢情愿,这点我可以指天发誓。”
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脱口而出的东西,更是不可信。
沈青绿眸色更沉,静静地看着她。
她一步步走来,直至谢氏跟前,“照你这么说,是方姑娘对夫君一往情深,你明知她的心思,还接受她的东西,你到底是何意?”
“……是我糊涂。”谢氏羞愧着,不敢看人。
这句话似是万能,换孩子之事可用,眼下也可用。
“不是你糊涂,是我糊涂。”她满脸的苦涩。
今日天气极好,比前些天暖和不少,她的心却很冷,仿佛沉入冰天雪地中,冻得一片僵硬,连悲与痛都显得那么的麻木。
她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瞬间被暖意包围。
沈青绿从背后搂着她,声线发颤,“娘,我好难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阿离……”她的心因为温暖而复苏,悲痛万分。“是娘不好,娘对不住你。”
“不是娘,是他们。他们住着娘的大宅子,吃你的用你的,还把你的孩子换走,他们都是坏人。”
坏人两个字,如一记重拳打在谢氏心上。
谢氏有些受不住,身体晃了几下,“阿离,祖母不是……”
她想说她不是坏人,但是那两个字难以出口,尤其是对上沈青绿可怜兮兮,委屈难过的目光,更是如鲠在喉,怎么也吐不出来。
“是祖母的错,祖母这就走……”
想走?
哪有那么容易!
“祖母,你就这么走了吗?”沈青绿哭出声来,“你还没有告诉我娘,我父亲和那个方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方才都说了,是她一厢情愿,你父亲什么都不知道。”
“她和你女儿交好,时常出入你家,还给你家送东西送银子,我父亲竟然不觉得奇怪,还坦然受之,穿好的用好的,却从不过问,当真是奇怪。”
这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匪夷所思。
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装傻。
沈青绿眸色更黑,诡异的黑,“难道父亲与我从前一样,也是个傻子?”
她眼尾吊着,半垂着眼皮,像是蔑视,也像是讥讽,“我魂魄未归位时,所有人都说我是傻子,但我却知道她们不让我吃好的,不让我吃饱,不是因为没银子,而是故意那么对我。我父亲不是傻子,他突然吃好的用好的,为何不起疑?”
这番话质疑的是玉之衡,卖惨的却是她自己,一发双箭,一支射的是谢氏,另一支的目标是沈琳琅。
前世今生的错乱,原主或是她,她或是原主,身体与灵魂的契合,让她们完完全全成为一个人。
那些永困黑暗与苦难的岁月,是原主的,也是她的!
“娘。”她无声地流着泪,泪眼巴巴地望着沈琳琅,“他们好狠的心,他们都是坏人,我不是傻子,他们却把我变成傻子。你也不是傻子,他们却把你当成傻子。我们母女在他们眼里,全都是傻子。”
沈琳琅的心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疼得她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她曾经不同于很多闺阁女子,自小学习的不是琴棋书画,女红插花,而是剑枪棍棒,骑射狩猎。
年少时,她最不愿成为后宅中汲汲营营的女子,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龌龊龃龉,在她看来很傻。
而现在,她竟然也困在后宅中被人当成傻子。
更可笑的是,这宅子还是她自己的!
“琳琅,你……你为何这么看我?”谢氏被震住的眼神里,是她突然气质大变的模样。
那忽地觉醒的骄傲与底气,是她身为将军府嫡女与生俱来的尊荣,她睥睨着,英气的五官褪去这些年来示人的温婉,仿佛瞬间有了棱角。
她定定地看了谢氏好一会儿,才转头吩咐俞嬷嬷,“盯着她们收拾东西,今日就让她们走!”
玉流朱一赶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当下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