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听到动静掀帘进来,不是夏蝉,而是宝葵。
宝葵几步到了跟前,一脸的关切,“天还早着,大姑娘要不要再睡会儿?”
天确实还早,因为外面是一片黑。
沈青绿问:“夏蝉呢?”
宝葵的脸上闪过一抹不太自然的神色,回道:“夫人不放心大姑娘,等大姑娘睡下后命奴婢守着,让夏蝉下去歇着了。”
她是沈琳琅的人,所有的安排当然都是沈琳琅做的主。
沈青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去把夏蝉叫来。”
她欲言又止,应是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没说,应下吩咐出去。
几乎是出去进来的工夫,夏蝉就来了。
因为夏蝉根本没有回去歇着,而是一直就守在外面。哪怕是明显被人排挤,脸上却没有任何的不满怨尤,而是关切地询问沈青绿有没有睡好,要不要起身?
沈青绿观其面色,道:“你在这里陪着我,我再眯一会儿。”
她依言,就坐在床边。
珠帘被人掀开时,她一看到来人,刚欲起身,手就被沈青绿拉住。
沈青绿眼睛未睁,似是在呓语,声音却是不小,“好夏蝉,你陪着我,我才睡得踏实。你别走,你可不能离开我。”
进来的人是沈琳琅,后面跟着俞嬷嬷宝葵还有银萍等人。而沈青绿的话,她们几乎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琳琅先是皱眉,尔后沉思,看向夏蝉的目光有些复杂。
夏蝉的手还被沈青绿握着,沈青绿的手指轻轻挠了她一下,带着几分调皮,却分外的让她心安。
她感动着之时,沈青绿似惺忪般抬起眼皮,嘀咕一声,“天亮了吗?”
沈琳琅快步到了床边,坐在沿上,爱怜地摸碰上女儿的发,“阿离,快天亮了。”
“娘。”沈青绿往边上蛄蛹着,顺势用脸去贴着她的手,“天亮了就好,我喜欢白天,不喜欢晚上。夜里总是那么的冷,那么的饿……”
她修复大半个夜,却还鲜血淋淋的心,再次被人割开一道口子,涌出更多新鲜的恨血。血流之处尽皆成河,似是永不会干涸。
“阿离,娘像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我相信娘。”
沈青绿越发贴紧她,那样的信任依赖,一点点地填补着她因为痛苦而像是被生剜过的心。
她一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出去。
有些事她不能再容忍发生,打定主意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失而复得的亲生女儿,绝不留一丝半点的隐患。
尤其是女儿身边侍候之人,必须是她信得过的人。
“娘知道你和夏蝉相处几日,已经有些感情,但她是你祖母给的人,不可继续留在身边。”
沈青绿将手往枕头下一摸,摸出早就做准备好的那张身契,道:“昨日我找祖母要了她的身契,她已是我的人,娘大可放心。”
沈琳琅挺意外的,意外之余又很是骄傲欣慰,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在你祖母身边多年,易主之人心思多半繁杂,对你未必会全心全意。”
“娘,人和人不一样,有些人你真心待她多年,无微不至有求必应,却未必会感激你。有些人哪怕是因为一句承诺,也会对你死心塌地。”沈青绿握着她手,眼睛直视着她。
她望进那黑玉般坚定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的模样,忽然有些怔神。
这时外面传来玉之衡的声音,应该是在问俞嬷嬷等人,“夫人可是在里面?”
“大姑娘刚醒,夫人也在里面。”俞嬷嬷回道。
玉之衡清了清嗓子,看样子没打算进来,而是隔着门说:“琳琅,你夜里让人传话,说是今日要带阿离回将军府一趟。事情如此之突然着急,我未能提前告假,恐不能与你们同行,望你见谅。”
昨晚他没有回房,直接歇在书房,自成亲以来,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
沈琳琅一夜没睡好,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沈青绿的事,另一小半是因为他。
他甫一开口时,她虽尽力压制着,眉眼间的神采却骗不了人。当他说不能与之同行时,那神采立马黯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失望与失落。
“你既不得闲,我带着孩子们去便是。”
“琳琅,你莫生气,那我去上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