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都快哭了:“老爷,不是小的不用心办差,着实是……这差事小的办不了啊。小的去调集乡勇,但他们都说,未听到城头信炮,也不见流贼攻城,不愿调动。他们反倒向小的要粮饷,说要想让他们去守城,先得给他们发一批粮饷。小的哪里有粮饷了?只能苦口婆心,劝他们以大局为重,先去守城,他们却只是不愿,一口咬定,必须要见到钱粮,才肯上城……”
杜国渐脸色铁青,语气愤愤:“无君无国!尽是心中无君无国之辈啊!一遇战事,先要钱粮,借此要挟……成何体统!简直是成何体统!”
也就是杜国渐现在手中无兵,他手中要是有兵的话,定然先将那些乡勇中的不服管教者,斩杀几个,以儆效尤。
那衙役小心翼翼问道:“老爷,现在怎么办?还要调乡勇来守城吗?”
杜国渐烦躁地摆摆手:“暂且不必了。”
但是,杜国渐知道,若想明日让乡勇上城备战,怕是首先得调集一批钱粮,发给他们才行。
可县衙府库空空,哪有钱粮发给他们?
难道,要找乡绅筹集钱粮?
问题是澄城县情况特殊,前两年,白水王二攻陷县城,大肆屠戮,连前任知县张斗耀都被杀死,城中士绅富户,被屠戮一空,城中钱粮被劫尽。
这两年,澄城都是大旱天气,粮食欠收,城中元气未复。
幸免于难的那些乡绅手中,也着实没什么钱粮。
即便杜国渐出面,也未必能筹集得到。
“无粮就不奉令!无粮就不上城!开口先言钱粮……世风何以日下至此!”
杜国渐叹息着,心思恍惚中,走回县衙。
迎面,夫人走了过来,脸上笑嘻嘻的,心情着实不错的样子:“老爷,今可去城西了?榆树湾赈灾,他们有杀虫剂,只要喷上一喷,跳蚤、虱子尽去,可以防止瘟疫,且不必再受跳蚤、虱子嗫咬之苦。老爷有没有喷一喷?”
杜国渐本就正烦躁,闻言更加恼火:“你去城西啦?什么杀虫剂!就是欺骗愚民的符水、神泉之类罢了。只要喷一喷,就能跳蚤、虱子尽去,还可以防止瘟疫……天下哪有这样的东西?那些愚民上当,也就罢了,你堂堂知县夫人,如何能去凑那份热闹?没得失了体统,丢了脸面!”
这番话,可谓说得极重。
夫人本来心情不错,兴冲冲的,被当头浇下这一盆冷水,一张脸顿时冷了下来,眉毛一挑:“好啊,杜国渐!给你脸了是吧!就当一个小小县令,你的翅膀就要硬起来了?”
“老娘好心让你去喷那杀虫剂,你反倒骂老娘……好!你不喷杀虫剂,你就别上老娘的床!活该让跳蚤虱子咬死你!”
夫人说完,气呼呼的转身离开,带着两个丫鬟。
求之不得。
杜国渐反倒松一口气。
他对这黄脸婆,也是越来越没兴趣了,正好一个人在书房睡。
当天晚上,或许是心里有事,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身上一阵阵刺挠,奇痒无比。
却是有跳蚤,在身上钻来钻去。
跳蚤虱子,任何人身上都是免不了会有的。
即便他是知县,也时常被跳蚤虱子咬。
但今天,他被咬得格外厉害。
想来,是因为白天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被传染了不少跳蚤。
杜国渐点了灯,使劲儿挠,总觉得不过瘾。
掀开被子,在灯下抓跳蚤……又哪里能抓得干净?
咬得杜国渐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醒来,顶着黑眼圈去吃早饭。
却见夫人满面红光,显然昨晚睡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