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采绝伦。
无法想像,年轻时候的朱敛,在藕花福地是这等謫仙人。
朱敛晃荡到了宅子那边,发现岑鸳机这个傻闺女还在练拳,只是拳意不稳,属於强撑一口气,下笨功夫,不討喜。
他就脚尖一点,直接掠过了墙头,落在院中,说道:“过犹不及,你练拳只会放,不会收,这很麻烦。练拳如修心,肯吃苦是好,但是不知道掌握火候分寸,拳越练越死,把人都给练蠢了,还要日復一日,不小心伤了体魄根本,怎么能有高的成就?”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而且与当初陈平安醉后吐真言,说岑鸳机“你这拳不行”有异曲同工之妙。
岑鸳机对待落魄山年轻山主是一回事,对待朱老神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心悦诚服不说,还立即开始认错反省。
朱敛点点头,道:“话说回来,你能够自己吃苦,就已经算是不错了,只是你既然是我们落魄山的记名弟子,就必须要对自己高看一眼,不妨时不时去落魄山之巔练拳,多看一看四周的壮阔远景,不断告诉自己,谁说女子心胸就装不下锦绣山河?谁说女子就不能武道登顶,俯瞰整个江湖的英雄?”
岑鸳机心神摇曳,竟是有些热泪盈眶。终究还是位念家的少女,这位朱老神仙,將她救出水火不说,还白白送了这么一份武学前程给她,在落魄山上,更是如慈祥长辈待她,岑鸳机如何能够不感动?如何能不敬重这位老神仙?她抹了把眼泪,颤声道:“前辈说的每个字,我都会牢牢记住的。”
朱敛提点一二,就要离去,岑鸳机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前辈为何要在落魄山忍辱负重?”
朱敛笑道:“怎么就忍辱负重了?”
岑鸳机扭扭捏捏,没好意思说那些心里话,倒不是太过忌惮那个年轻山主,而是怕自己不知轻重的言语,伤及朱老神仙的顏面。
朱敛伸手指了指岑鸳机,笑道:“傻人有傻福,就这样吧,挺好的,不用改,保持下去,越久越好。咱们落魄山,总该有你这么个人。”
岑鸳机微微一笑。
朱老神仙別说是说她几句,就是打骂她,那也是用心良苦啊。
岑鸳机问道:“前辈在这里住得惯吗?”
朱敛点头道:“野人惯去山中住,我就是个懒散货,习惯得很,不能再舒服愜意了。”
岑鸳机由衷称讚道:“前辈真是閒云野鹤,世外高人!”
朱敛揉了揉下巴,疑惑道:“这落魄山的风水,有点怪啊。”
朱敛这次没掠出院墙,开门离去。
岑鸳机閂上门后,轻轻握拳,喃喃道:“岑鸳机,一定不能辜负了朱老神仙的厚望!练拳吃苦,还要用心,要活络些!”
朱敛没有直接回宅子,而是去了落魄山之巔,坐在台阶顶上,晃荡了一下空酒壶,才记起没酒了。无妨,就这么等著日出便是。
朱敛突然望去,见到了一个意外之人。
竟是难得离开竹楼的光脚老人,崔诚。
朱敛站起身,笑脸相迎。
崔诚缓缓登高,伸手示意朱敛坐下便是。
崔诚与朱敛並肩而坐,竟然隨身带了两壶酒,丟给朱敛一壶。
朱敛揭开泥封,畅饮一口,笑道:“少爷如果知道前辈偷偷挖了两壶酒出来,不敢埋怨前辈,却要念叨我几句监守自盗的。”
崔诚面无表情道:“陈平安如果不喜欢谁,说都不会说,一个字都嫌多。”
朱敛“嗯”了一声,点头道:“倒也是。”
崔诚眺望远方,隨口问道:“朱敛,既然没了藕花福地的天道瓶颈,你为何依旧故意走得这么慢?”
朱敛放下两只酒壶,一左一右,身体后仰,双肘撑在地面上,懒洋洋道:“这样日子过得最舒服啊。”
崔诚又问道:“陈平安当然不错,可是值得你朱敛如此对待吗?”
朱敛面对一位十境巔峰武夫的询问,依旧显得玩世不恭,笑道:“我愿意,我高兴。”
崔诚倒也不恼,回头竹楼餵拳,多赏几拳便是。
崔诚笑道:“你就一直以这副尊容示人?连你少爷也瞒著?”
朱敛笑呵呵道:“在家乡,我朱敛靠脸吃饭,吃撑了,如今还是算了吧,一大把年纪,得服老,让一个个小姑娘痴怨忧愁,算怎么回事。”
崔诚摇摇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