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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炼製(第6页)

这意味著陈平安读书,是真正读进去了,读书人读那书上道理,相互认可,於是成了陈平安自己的立身之本。就像茅小冬带著陈平安去文庙的路上,隨口所说,书上的文字自己是不会长脚的,能否跑进肚子、飞入心扉间,得靠自己去“破”,“读书破万卷”的那个“破”!儒家的道理的確繁多,可从来不是拘束人的牢笼,那才是从心所欲不逾矩的根本所在。

茅小冬感慨不已。

中土神洲的那座正宗文庙,有一处秘不示人的学问堂,全部是儒家圣贤留给浩然天下、並且被天地认可的一篇篇文章、一句句道理。

字有大小,金光分浓淡。离地最近的金色文字,往往字体越大,散发出来的光彩越是光明纯粹。

曾有诸子百家的许多开山鼻祖,或是一些名动天下的后起之秀,瞻仰此地,任由他们施展神通,有些高处的,已经算是字字万钧、不动如中土五岳、足可流芳百世的文章,他们可以摇动,甚至可以將其中许多文字挪到別处,可是至今无一人,能够稍稍移动地面上那些如巨大粟米的金色文字。因为那就是至圣先师与礼圣的根本学问。

但是即便如此,至圣先师与礼圣某些悬停在学问堂稍高处的文字,一样会金光褪去,自行消散,在文庙秘史上,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后,学宫圣人震动,惊骇不已。就连当时坐镇文庙的一位儒家副教主,都不得不赶紧沐浴更衣后,去往至圣先师与礼圣的神像下,分別点燃清香。只是两位圣人依旧不曾露面。

正是那个时候,尚未被儒家文脉尊奉为亚圣的读书人,说了一句话:“天底下没有万世不易的学问,天底下没有尽善尽美的文章,不值得大惊小怪,不然要我们后人读书做学问做什么?”文庙因此而人心大定。

茅小冬收起思绪,望向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年轻人。其形,神姿高彻,如瑶林琼树,自然风尘物外。其神,夜光之珠,仿佛一轮遗落人间的袖珍明月,未被月宫神人收回天庭,无数的碎片像那璀璨星光,如眾星拱月。

有这样的小师弟,身为师兄岂能不与有荣焉?这与出身贵贱、修为高低都没有任何关係。

他茅小冬的先生是文圣,师兄有齐静春、左右他们,也早早认识阿良,还被礼记学宫看好,甚至曾经问道於那位一剑打开黄河小洞天的中土神洲读书人。他一样有过很多的大机缘,走过很多求学路,认识过无数高人逸士,甚至还与农家老祖喝过无数场酒,同行万里山河。可茅小冬还是觉得自己不如陈平安。因为他茅小冬错过了太多,没能抓住。

崔东山曾经无意间说起过,陈平安离开驪珠洞天后最凶险的一段心路。不是什么打打杀杀,而是阿良找到了他。

那场看似只有福缘没有半点风险的考验,如果陈平安心性移动分毫,就会跟赵繇一样,可能將来的岁月里,又像赵繇那般,另有自己的机缘,但陈平安一定会错过阿良,错过齐静春,错过齐静春帮他辛苦挣来的那桩最大机缘,错过老秀才,最后错过心仪的女子,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茅小冬当时不得不问:“那陈平安又是靠什么涉险而过?”

崔东山当时给了一个很不正经的答案:“我家先生知道自己傻唄,当然,运气也是有的。”

茅小冬还想要刨根问底,只是崔东山已经不愿再说。

到最后,茅小冬从京城文庙搬来的那些礼器祭器,未能雪中送炭,只是锦上添花。茅小冬对此更加高兴。这意味著那颗金色文胆炼製的本命物的品秩,会更高。

相较那枚水字印,当然会逊色,但是天底下,上哪儿再去找一枚齐静春以自身精气神篆刻为字的印章?

便是茅小冬都替陈平安感到惋惜,竟然將山字印坏在了蛟龙沟那边,不然营造出“山水相依”的大格局,可就不是两件本命物成功后,一举突破二境瓶颈,躋身练气士二境巔峰这么简单了,板上钉钉的三境巔峰!哪怕之后剩余三件本命物品秩再差,只要凑足了五行之属,必然破开练气士的第一道大门槛,直达中五境!

不过茅小冬也清楚,携带齐静春的山字印去往倒悬山,极有可能会出现大波折。

这些看似无跡可寻的取捨得失,大概就是陈平安比拳法、练剑和读书,甚至比一些他已经悟出的道理,更內在的“根本学问”。

关於此事,崔东山其实钻研得最深,神人之分,魂魄深处,如何为人,崔东山和崔瀺在这条细微幽深的道路上,走得极远,说不定还是世间走得最远之人。

传闻当年崔瀺决定叛出文圣一脉之前,就去了中土神洲文庙那座学问堂,在那边一言不发,看著地上如金色粟米的文字足足三天三夜,只看最底下的,稍高处文字,一个不看。

茅小冬微微嘆息一声。无论如何,能够顺利將这颗金色文胆炼化为本命物,已是一桩极其不俗的机缘。事不求全,心莫太高。

不再神游万里,茅小冬將一件件礼器祭器中的文运,先后倾倒入那座丹炉內,手法妙至巔峰。这才有了谢谢、石柔眼中那幕山巔光阴流水染上一层金色光彩的绝美风光。

五彩氤氳之气瀰漫的丹炉骤然沉寂,烟云散尽。

那颗安安静静躺在五彩金匱灶底部的金色文胆,化作金色汁液,然后慢慢“生长”拔高成为一个一指身高的背剑儒衫读书人,一身金色,他一个跳跃,来到了丹炉顶部的边缘,仰头望向陈平安,只是面容依旧模糊,没有定型清晰起来,大致是陈平安的模样,除了背有一把长剑,腰间还有几本以纤细金线系掛的金色小书,金色儒衫小人儿老气横秋道:“要多读书!再有,是你自己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已是大汗淋漓的陈平安擦了擦额头汗水,点头笑道:“共勉。”

金色小儒士化作一道长虹,飞快掠入陈平安的肺腑窍穴,盘腿而坐,拿起腰间系掛的一本书,开始翻看。除此之外,还有一颗金色文胆悬停於洞府之中,与背剑悬书的儒衫小人其实为一体。

茅小冬愣了愣,然后开始皱眉。

陈平安疑惑道:“有不妥?”

茅小冬神情凝重,问道:“那炼化为本命物的金色文胆,凝神为儒衫文士,我觉得不算太过惊异奇怪,可是为何他会说那句话?”

陈平安认真思量片刻,说道:“我读书识字之后,一直害怕自己总结出来的道理是错的,所以不管是面对当年的青衣小童,还是后来的裴钱,再就是问我那两个问题的崔东山,都很怕自己的认知,其实是於我自己有理,实则对別人是错的,至少也是不够全面、不够高的粗浅道理,担心会误人子弟。”

茅小冬释然,反而欣慰笑道:“这就……很对了!”

茅小冬站起身,挥手撤去山巔的圣人神通,但是书院小天地依旧还在,他叮嘱道:“给你一炷香工夫,接下来可以取出那块『吾善养浩然气的金色玉牌,汲取一些剩余礼器祭器中的文运,不用担心自己过界,会无意中窃取东华山的文运和灵气,我自会权衡利弊。在这之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二境练气士了。”

陈平安连忙起身致谢。

茅小冬挥挥手,埋怨道:“真不晓得小师弟你身上这股客气劲儿,到底是跟谁学来的。”

陈平安玩笑道:“说不定是文圣老先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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