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继续说:“年纪不小,也该成亲了。前段时间,城东的赵家小子托媒人到外祖母这儿说过,外祖母现在问你,你觉得他怎么样,嫁不嫁?”
阿朝一听,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想说出赵家小子的千万种不好来,又怕被旁的人知晓,斟酌半晌,他说:“外祖母,我不着急的,我想留在您身边再侍奉几年。”
赵家小子在外城是出了名的坏,吃喝嫖赌样样齐全,家底全被败光。家中的姐妹都被卖出去换了赌债,家中阿爹被气死,父亲被气到中风。他要是嫁到赵家去,生活一言难尽。
生了孩子的哥儿,被孩子称作阿爹。
外祖母叹气叹到表面上来,“阿朝,不是外祖母不喜爱你,只是你生了这样的眼睛。”她对上阿朝清澈的双眼,实在不忍说出些什么狠话来,“留在家中容易影响你表哥他们的亲事。”
来家里的媒人挺多,都是为了阿朝来的,他是个勤劳的,在外城人尽皆知。偏偏生了双异类的眼睛,寻常汉子唯恐沾上,上门求娶的都是些旁人看不上的汉子。说好听些是旁人看不上,说难听些便是被人嫌弃。
阿朝晓得,脸上没露出半分难过,言:“外祖母,我省的。我不会耽误表兄他们的亲事,今年我就自己寻个汉子嫁出去。若寻不到,便听外祖母的。”
外祖母晓他懂事,听此一言,心里万分心疼,“你有分寸便好。”
亲事一事停在此,外祖母说起地里的活计。说插完秧就该去种菜,该上山砍木材……,总之农家人没有空闲的时候。
阿朝细细听着她的话,心想,好汉子那那么容易找,他如何才能寻到。寻到了,人家愿意娶他吗?想的脑袋发胀,他甩甩头,打算等过几日赶集时去看看。
一个月内有三次赶集日,每十日一次,外祖家也就是王家人多,每次赶集都是分批去,此次正好轮到阿朝。
可惜的是阿朝今日要跟着三舅母一家子的人前去,三舅母几人不喜阿朝,进了城内便落下一句,“待会在城门口的茶肆等你”便匆匆忙忙的离开。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阿朝心里窃喜,总算能用藏着的银子买些好吃的填五脏庙。
被送到外祖家实属无奈,他一个哥儿,没了爹娘年纪也小,在这世道难以生存。除了死去的爹娘,无人知晓他身上到底有多少银子。初次到外祖家,他想过,是否要把银两交些出来,让外祖家接纳自己。
可没等到自己说这话,他便听到外祖家的闲言碎语。
“生了这么一双蓝眼睛,也不省的是不是正经出生的。”
“说起来,小妹当年怀他时,我们都没见过,保不齐……”
“嘘——小声点,这话要是被娘听见,仔细你的皮!”
“怕什么?老太太心里未必没数,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你看她对这哥儿,何曾有过对亲孙子那般热络?”
“也是,毕竟是个哥儿,亲生父亲又是海外之人,能不能有人要还不一定……”
就此,他打消了念头。
他的银钱可不能给坏东西花了去。
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肉香,阿朝四处寻找,视线落在一家卖包子的摊子,摊子上蒸笼里的包子各个饱满,薄处几乎能透出淡淡的油光。褶子捏得整齐又俏皮,一圈圈旋在顶上。
闻着香味,看着诱惑,他咽了口唾沫凑到摊子面前,询问:“老板,这包子怎么卖?”
“肉包子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菜包子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两个……”老板认真,仔细的说。
阿朝算计一番,来了两个肉包子两个菜包,捧着肉乎乎的包子,不紧不慢的赶集,走一下吃一口,心里美得很。
赶集日,各色商贩吆喝叫卖,糖画、面人、鲜肉、蔬果等商品丰富,杂耍表演引得围观,茶汤、绸缎、胭脂等摊铺香气与光彩交织,行人往来穿梭,市井气十足。
阿朝走走停停,凑到糖画摊,垫高脚往里头看去。摊子前围满了梳总角的孩童,老艺人握着铜勺在青石板上游走,琥珀色的糖稀坠成金丝,转眼间便凝出一条鳞爪分明的糖龙,引得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
他也忍不住惊呼出声,看了好一会,花一文钱卖了拇指大小的糖画来吃。
隔壁的面人张正捏着个粉雕玉琢的仕女,竹篮里插满了三国英雄,红脸的关公提着偃月刀,白脸的周瑜握着羽扇,个个眉眼灵动,惹得穿绫罗的夫人驻足,让丫鬟掏钱买下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