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不回答,太子燕跟在她身后嘮叨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让他给你治伤,我抱你一下都不行;他中毒倒下,你的手还一直握著他的……”
“你有完没完?!”永夜大吼一声,轻蔑地看著太子燕目瞪口呆的模样道,“我喜欢他又如何?你还要娶个敢当你面说喜欢別的男人的女人,你不难受?”
“可是你都不想看他!”太子燕小声地说道,似乎永夜这一举动又让他燃起了希望。
永夜被他的逻辑彻底打败。她瞪著他一字字说道:“我是怕看见他关在牢里的邋遢样心疼!懂了吗?心疼!”
她扬长而去。
身后太子燕还在喃喃重复她的话。
永夜听在耳朵里突然泪湿。她真的喜欢上风扬兮了吗?为什么她会为他紧张?为什么她是真的心疼?原来她已经喜欢上他。不是那个她念著记著要一起过平安日子的人,不是那个她还念著换了女装第一个让他瞧见的人。
永夜心酸不已。
她不想见他吗?她想的。可是她很怕风扬兮知道,知道她会为了他嫁给太子燕。等他自由的时候,她已经是东宫的女主人,尊贵的太子妃了。
她不像他。她所有的前世记忆对这些礼法通通不管。可是他会在意,会在意她嫁给了太子。
永夜停住脚,回头望著站在原地的太子燕。他不是喜欢她,也许是因为她的容貌,也许是因为她是安国端王的女儿。他不是坏人,甚至不是一个討厌的人。但是,他永远不会明白,娶一个自己不爱也不爱他的女人不是幸福。
太子燕慢慢走近她,看到了永夜眼中的泪光,似有些歉疚,良久不知道说什么好。
“明日,我要看到他生龙活虎的,否则,就算我进宫,我保证会离开,除非你砍了我的腿。”
太子燕一愣,赶紧答道:“我会告诉皇上。”他犹豫了下道,“永夜,吉服已送至驛馆,你若还穿男装的话,我怕皇上会大怒,不会放了风扬兮。”
永夜不再说话。
太阳落下,再升起,一个昼夜就这么过去了。
风吹落屋前的梧桐,已是落叶萧萧的时节。
秋的季节也是收穫的季节,她收穫了些什么呢?不停地挣扎在各种漩涡中,不断地经歷別离。
也许,秋天,收穫的就是別离。果实与枝叶的別离,幸福因死亡而別离。
永夜想起曾经在陈国对倚红说,她討厌別离。
“小姐,该换吉服了。”茵儿和倚红並一干侍女静静地佇在永夜寢殿。
衣架上掛著一件大红描金禳深红色滚边的吉服,遍绣金色凤凰。
深衣罗裙拖著长长袍边的外袍像凤凰的彩尾,穿上这个,是个普通女人也会满身华彩。永夜撑著下巴望著衣架上的吉服看了一个晚上。她遗憾地想,月魄真的看不到她第一次穿女装了。因为,她一定要救风扬兮,为了风扬兮换身衣裳又有什么?她没办法想像一个像苍鹰一样自由的男人会困在阴暗的天牢中。只要这样一想,她都会觉得难过。
“茵儿,將衣裳拿来吧。”
“是!”
沙漏的沙窸窸窣窣漏下,时间一点点过去。
驛馆外车马在等,屋外马侍郎、王达与所有的侍卫在等,屋內所有的侍女在等。
秋日的夕阳消失了顏色。天空由橙变紫渐渐地呈现出一种灰蓝色。
永夜寢殿的大门霍然大开。永夜缓步走出。
她生平第一次穿上了女装。
云髻高耸,插了支金凤簪。精巧的金丝盘成凤凰展翅状,凤口衔珠,长长的珠串从耳际垂下,灯光中熠熠生辉。修了眉做远山,点了唇如八月红樱。
宫灯照亮的院子,衬得她一身月白色礼服泛著晨曦般微蓝的光华。长长的裙裾拖在一丈开外,衣服上用银线绣满星月。每走一步,星光闪烁。
永夜仿佛將满天星辰披在了身上。
这是茵儿与倚红还有三十名侍女赶了一天一夜绣出来的。永夜的坚持,月魄看不到,但她尽心了。
茵儿和倚红想起了端王府中穿著月白衫子嫡仙般出尘的月公子,忍不住为永夜心酸了一把。倚红低著头愧疚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月公子在永夜心中有这样的分量,连出嫁,也要弃了大红吉服改穿月白色的衫裙。
晚风鼓鼓吹起袍袖,她踩著红毡缓步走下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