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永寿宫内,沈知念正靠在软榻上,听着太医第三次确认胎象稳定的消息。
“恭喜娘娘,胎儿健壮,脉息纯正,预计明年春末便可临盆。”
她轻轻笑了,眼角泛起温柔的细纹。
窗外,第一缕春风拂过梅枝,吹落几片残雪,露出嫩绿的新芽。
春天来了。
她的孩子,也将在这片洗净尘埃的天地间降生。
这一局棋,她赢了。
但她知道,这场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只要后宫存在一日,权力之争就不会停歇;只要男人仍将女人当作工具,就会有新的“庄婉歌”、“姜婉歌”、“谢芷宁”崛起。
所以她必须活着,必须强大,必须牢牢握住手中的权柄。
因为只有她站得够高,才能让那些曾被踩进泥里的女子,有机会抬起头来,看看这万里江山。
“芙蕖。”她忽然开口。
“奴婢在。”
“去把母后的遗诏找出来。”
“哪一份?”
“就是她临终前交给我的那一封,写着‘若沈氏无子,可立养嗣’的那一份。”
芙蕖一怔:“娘娘……您要毁了它?”
“不。”沈知念摇头,“我要把它供在祠堂,与先祖并列。让所有人知道,真正的传承,不是血脉,而是信念。”
她望向远方,轻声呢喃:
“母亲,姐姐,芷宁……这条路,我会一直走下去。哪怕孤独终老,也在所不惜。”
风过重檐,铜铃轻响。
永寿宫的灯火,彻夜未熄。
数月后,春寒渐退,宫中梨花盛开如雪。沈知念已显怀相,行走时需宫人搀扶,然眉宇间威仪更盛。南宫玄羽愈发勤于永寿宫,常于灯下批阅奏章,偶尔回头看她一眼,目光深处竟有几分依赖。
这日午后,陈砚奉召入宫。
他已升任太医院判,身穿青袍官服,神情肃然。入殿行礼毕,沈知念屏退左右,只留芙蕖侍立。
“东西带来了?”她问。
陈砚从怀中取出一只乌木匣,打开后,是一叠泛黄的册页与几封密信。
“回娘娘,皆是当年产簿原件、军饷账册副本,以及姜婉歌与王将军往来书信。其中一封提到‘柳氏产女,务必隐其踪迹,待时机成熟,可为我所用’。”
沈知念接过那封信,指尖轻抚字迹,眼神冷冽如霜。
“很好。你可知我为何要你整理这些?”
“娘娘是要为后世留下铁证。”陈砚低声道,“以防有人再以谶语惑主,颠倒是非。”
“不错。”她点头,“史书由人书写,而人总会遗忘。唯有实物,不会说谎。”
她合上匣子,交予芙蕖:“收好,待我孩儿成年,亲手交予他。我要他知道,他的母亲不是靠眼泪和哀求赢得地位,而是用智慧与鲜血,一刀一剑劈出来的。”
陈砚深深叩首:“娘娘大义,必将光照千秋。”
她沉默片刻,忽而问道:“谢芷宁……离京那日,可曾回头?”
“回娘娘,她乘马车出西华门,一路未语。至城郊十里亭,她下车焚香,朝着皇宫方向拜了三拜。有人听见她低声说了句‘姐姐,我对不起你’,而后登车而去,再未回首。”
沈知念闭目,良久方道:“给她备的盘缠,可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