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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核（第1页）

城市边缘的垃圾处理厂像座隆起的灰色山包，腐烂的气味与金属锈蚀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在夏末的闷热空气里发酵。那粒从火脉中飘来的金色火星，落在废弃金属堆上，像投入干柴的火种，瞬间点燃了一根锈蚀的铁管。

但这一次，火焰没有蔓延。火星钻进铁管的锈蚀缝隙后，竟慢慢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银色的藤条——它吸收了火焰的能量，却放弃了“燃烧”的特性，转而模仿垃圾处理厂的“分解”功能。藤条的表皮变得粗糙，像砂纸般覆盖着细小的倒刺，能剥离金属表面的锈层，将其转化为黑色的粉末，再通过根部的吸盘，吸入地下的腐烂有机物中。

三天时间，它就在金属堆下织成了一张细密的网。银色的主藤顺着地下的排污管蔓延，连接着垃圾处理厂的渗滤液池——那里的液体含有高浓度的重金属和有毒物质，藤条却将其视为“营养液”，黑色的粉末与渗滤液混合后，变成墨绿色的黏液，顺着主藤回流，滋养着隐藏在深处的核心。

“垃圾处理厂的渗滤液突然减少了。”小林拿着环保局的监测报告，眉头紧锁，“而且监测仪频繁失灵，屏幕上全是乱码，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老周摸出那块从火脉中带回的金色结晶，结晶在靠近垃圾处理厂的地方，震颤得异常微弱，却带着种黏腻的滞涩感，像被淤泥包裹的心脏。“它在隐藏自己。”他对阿武说，“火脉的失败让它学会了伪装，用垃圾的腐殖质掩盖能量波动。”

阿武的手臂上，那道淡金色的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但此刻却传来一阵瘙痒，像有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它在分解金属和有机物。”他低声说，“把两者混在一起，变成新的‘养料’。”

三人乔装成环保局的工作人员，进入垃圾处理厂。厂区里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大型机械正在碾压成堆的垃圾，金属碰撞的“哐当”声掩盖了藤条活动的声响。在堆放废弃电池的区域，地面上渗出墨绿色的黏液，黏液周围的电池外壳已经被腐蚀出孔洞，里面的电解液与黏液融合，发出“滋滋”的轻响。

“它在吸收电池里的重金属。”小林用试纸沾了点黏液，试纸瞬间变成黑色，“毒性很强，接触皮肤会导致溃烂。”

他们跟着黏液的痕迹，来到渗滤液池旁。池边的水泥壁上，布满了蛛网状的银色纹路，纹路的末端没入池中，与墨绿色的液体融为一体。池中央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银色的薄膜，薄膜下隐约能看见一个黑色的轮廓，像某种生物的卵。

“核心在池底。”老周指着薄膜中央的凸起，那里的纹路最密集，隐约能看见顾砚秋仪器的轮廓，“它把仪器泡在渗滤液里，用毒性保护自己。”

突然，池边的金属围栏剧烈地晃动起来，无数根银色藤条从围栏的缝隙里钻出来，像被惊动的蛇，朝着三人窜来。藤条的顶端沾着墨绿色的黏液，空气中的腐臭味瞬间变得浓烈，让人头晕目眩。

“是‘腐藤’。”老周用工兵铲劈断一根藤条，断口处喷出的黏液溅在铲面上，立刻腐蚀出一个小坑，“它们的毒性比火脉的火焰更隐蔽。”

阿武迅速从背包里掏出石灰石粉——这是他们从安第斯山脉带出来的，能中和酸性物质。他将石灰石粉撒向藤条，粉末与黏液接触，发出“噼啪”的声响，黏液迅速凝固成黑色的硬块，藤条的动作明显迟缓下来。

“小林，用强酸抑制剂！”老周大喊着，趁机冲向渗滤液池。小林立刻打开喷雾器，将抑制剂喷向池面的银色薄膜。薄膜遇到抑制剂，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收缩、破裂，露出池底的核心——那是一个黑色的球体，表面覆盖着层厚厚的黏液，仪器的残骸嵌在球体中央，正缓慢地旋转着，像在过滤渗滤液中的毒素。

“它把自己变成了‘废核’，专门处理有毒废料。”老周看着球体周围游动的银色细藤，它们正在分解池底的污泥，将有害物质转化为自身的养分，“但这种转化是双向的，它也在变得越来越毒。”

他将炸药捆在一根长竹竿上，试图把炸药送到球体旁。但池中的黏液浮力很大，竹竿刚接触水面，就被藤条缠住，墨绿色的黏液顺着竹竿往上爬，腐蚀着木质的表面。

“得下去。”阿武突然说，他的手臂再次发烫，这次的感觉不是灼痛，而是冰冷的麻痹，“它在召唤我，像在邀请‘同类’。”

“不行！太危险了！”老周立刻反对，但阿武已经脱下外套，露出后背被火脉烫伤的疤痕，疤痕上的金色纹路在黏液的刺激下，竟发出微弱的光芒。

“只有我能靠近它。”阿武的眼神很坚定，“这些印记让我对它的毒性有了抗性。”

他深吸一口气，跳进渗滤液池。墨绿色的液体淹没了他的胸口，银色藤条像欢迎他似的，在他周围盘旋，却没有攻击。阿武忍着刺鼻的气味，一步步走向池中央的黑色球体，将炸药贴在仪器残骸上，拉燃了引信。

“快上来！”老周和小林趴在池边，伸手去拉他。阿武抓住他们的手，就在被拽上岸的瞬间，身后传来沉闷的爆炸声。渗滤液池的底部被炸开，墨绿色的黏液混合着黑色的污泥喷涌而出，池底的黑色球体被炸毁，碎片与黏液一起溅落在池边，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藤条失去了核心的支撑，迅速枯萎、变黑，像被毒素反噬的尸体。空气中的腐臭味渐渐散去，只剩下石灰石粉与黏液反应后的腥涩气味。

阿武躺在地上，浑身沾满了墨绿色的黏液，皮肤表面的金色纹路正在快速消退，露出底下苍白的皮肤。“它……它在分解自己的毒素。”他虚弱地说，“最后一刻，它好像在‘净化’自己。”

老周用清水冲洗着他身上的黏液，心里却沉甸甸的。废核虽然被摧毁，但那些融入渗滤液的黑色粉末，已经随着处理厂的排水系统，流入了城市的河流，像一颗被埋下的毒种，等待着合适的时机萌发。

离开垃圾处理厂时，夕阳的余晖将厂区染成金色。在堆放废弃电子元件的角落，一块被爆炸震飞的黑色碎片，落在了一堆电路板上。碎片上的黏液已经干涸，但残留的银色纹路，却开始缓慢地爬上电路板的铜箔，像在读取里面的信息。

老周看着那块碎片，突然意识到，这些骨藤的变异，早已超出了“生存”的范畴。它们在学习人类的技术，模仿人类的行为，甚至在尝试“净化”自己的毒性——仿佛在朝着某种更“高级”的形态进化。

而顾砚秋的仪器，就像一个催化剂，加速着这场进化，也引导着进化的方向。

他掌心的旧疤，在经历了废核的毒素后，变得异常冰冷，像被注入了寒气，与之前的灼痛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下一个节点，会是什么形态？又会出现在哪里？

老周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无论这进化的终点是什么，他都必须走下去，直到彻底扯断这张遍布世界的根网。

河流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细密的黑色粉末，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像无数个微型的“废核”，顺着水流，漂向更远的地方。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