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明山金矿矿区春寒料峭,山风一阵紧似一阵,在山峰间、谷底深处盘旋呼啸,刮在身上如同刀割一般。
蜷缩在山窝子里裹着棉大衣仍冻得瑟瑟发抖的保安刘二用力啐了一口,嘴里喃喃骂道:
“这鬼日子啥时是个头?妈的!”
后面保安队长老伍不满地敲敲他的脑壳儿,道:
“矿井让你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工资,你应该盼着这样的好日子一直下去,不然大家伙儿都喝西北风?”
刘二道:
“可咱干的私活儿呐,说不准哪天就被查封……”
“放屁!你个乌鸦嘴!”老伍怒道,“咱矿井挖二十多年了啥时被查封过?查了也不敢封,那场面咱都见识过,就那么回事儿。”
“哦,我倒忘了伍队长是咱矿井老干部,老板见你都主动打招呼递香烟呢,哎,伍队长透露透露内部机密?”
刘二挤眉弄眼道,也巴结地递了支香烟并点上。
老伍深深吸了两口,得意洋洋道:
“谈不上老干部,跟在老板后面时间比较长就是了,当时矿井被另一帮家伙占据着,打了十七次架其中好几次都动了刀子、铁链、狼牙棍,没出人命但有重伤,最后由江湖大哥出面调解……”
“哪个江湖大哥?”刘二冒冒失失问。
老伍想了想,道:
“现在说给你听没关系,他是退下来的县委副书记、正法委书记,早几年已经死翘翘啰……他让老板出了笔钱买下矿井,那帮家伙得了实惠也有面子,后来跑到别处挖矿去了……”
“多少钱买的?”刘二兴趣更浓。
“说了你吓一跳,”老伍道,“二十多年前,钱值钱呐,老板一下子给了两千万现金!什么概念?当时两万块钱能在县城买套房子!”
刘二张大嘴巴合不拢:“哇,两千万!就咱每个月拿两千块工资,什么时候能攒到两千万……”
“做梦吧你,所以挖金矿来钱快呐!养几十号人三班倒,一拨挖矿,一拨采矿,加上机器设施投入、运输以及咱这些保安,外头各层各级打点等等,一古脑都算上还能赚大钱,可想金矿越挖越富!”
老伍指着远处黑黝黝的矿石堆道,“可惜卢家大院的事儿闹得太大,路没修成,搞得那么多矿石积压在那儿运不出去,老板心里着急呀,三天两头跑县里、市里,琢磨从别处修条路进来,绕就绕点儿他多贴些钱。”
刘二道:
“伍队长,听说这几天市里查得紧,好像……好像派人到县里调查了,老板紧张不?”
“紧张个屁,哪回不是雷声大雨点小!”老伍不屑道,“实话告诉你,老板能量大得很,县里那些领导见了他都点头哈腰,关系主要在市里!所以你就清楚了,镇里那帮家伙嘿嘿嘿,在老板眼里如同哈巴狗似的,直接使唤就行!”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刘二羡慕万分道,这时远处突地传来两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是老伍天黑后沿着山道布下的易拉罐发出的声音,不是高科技但简单有效,黑咕弄咚的山里看不清地面,很容易一脚踢飞。
“谁?!”
刘二喝道,一把抄起身边冰冷坚硬的双管猎枪。
老伍则大声道:“暗号!暗号!”
因为矿井活动包括矿石运输、机器升级维修、人员调动等等都在夜里,为防止误判,老伍每天设置不同的暗号,对得上说明自家人,否则就麻烦了。
黑暗中沉默会儿,紧接传来严厉而洪亮的声音:
“我们是公安巡视检查人员,请打开路灯路障接受检查!”
“啊公安……”
刘二一下子慌了手脚,老伍却劈手夺过双管猎枪“砰”地开了一枪,枪声在空旷的山谷里久久回荡!
这是明摆着以武力对抗了。
老伍将双管猎枪往刘二怀里一塞,道:“你在这儿顶着,我去调集人手,马上过来会合!”
说罢飞快地消失在山坎后面。
枪响余声还没停息,对面猛地火舌阵阵,铺天盖地的子弹将刘二死死压在山窝子里,弹壳撞击石头发出阵阵脆响,碎片在头顶飞舞,吓得他不敢动弹半分。
好不容易捱过这一波枪林弹雨,老伍却还没出现,调集的人手更没影儿,对面黑暗里又传来严厉洪亮的声音:
“赶紧放下武器,警方宽大处理!赶紧放下武器,警方宽大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