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夹杂着血丝倾盆而下,数不清的鬼影自万氿身旁飘过,而他依旧杵在原地。
“治疗师立即滚去A区治疗伤员!”
雨滴自万氿的耳垂坠落,恍惚间他好像又听见了熟悉的怒吼,还有自己那声颤颤巍巍的申请。
“队长,我想转业,我想当一名前线战斗者。”
“就凭你?我们的大治疗师是想用手术刀挡子弹?”
万氿猛地捂住双耳,雨丝钻进眼睛里除了酸涩并无痛感。然而,每一滴都似长满锋利的獠牙,将他的骨头缝撕咬得四分五裂。
一抹佝偻的身影隐在乱飘的鬼魂中冲他招手:“要成为最优秀的医者啊。”
最优秀的医者……
万氿惨白的双唇轻轻蠕动,嘴角微微上提,自嘲的笑以自然又苦涩的弧度呈现在他的面上。
腰间的武器似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发出轻微的颤抖,万氿的掌心再次聚起一片银,他眸光微颤,眼皮猛地盖上盈满水雾的眸子,在心里默念了几个数后倏地睁开眼。
他右手抽刀,撩起衣袍下摆,果断地割下一角,紫色的绸缎随即利落地缠在他的左臂上。
紧接着,万氿换作左手持刀,右手则是在腹部游移,神色专注。
鬼叫声此起彼伏,万氿忽地按住上腹正中,手掌之下的坚硬触感与痉挛发作全然不同,那里是犹如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实物,却很灵活地在他的腹中游走。
万氿五指聚拢向下抓,逮住硬块后果断用力,几乎将硬块与肌肤一并攥入手中。瞬间袭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弓下背,但体内随之升起一股诡异的力量。
与在那棵怪树下时的感觉一模一样。
让他想起生前的最后一幕……
不过在此地,这种力量似乎被称为阴鬼气?
万氿收回神智,趁着这股劲儿还在,他左手握紧刀尝试操纵身体。在他的意念控制之下,脚尖竟然忽忽悠悠离开地面,他心下一动。
死后竟然带了挂?
他不敢轻易断定事情好坏,但此刻他有想要去做的事。
净魂桥周边的鬼魂越聚越多,这一会儿功夫岸边已经围了密密麻麻一大圈,万氿加快速度飘了过去。
小船已快驶至河中心,船体剧烈摇晃,鬼嚎随着又一鬼魂跌落河中彻底炸开,魂血的气味在阴湿的气息中愈发浓烈。
岸边鬼魂凹额、凸牙、豁唇、鼻翼鼓起……各种怪异模样。不少鬼魂受不住魂血气味的吸引失了神智,争相向河里涌动。那河水表面乍看无害,但若有魂体被溅到半滴,沾染之处便会迅速溃烂,腥臭气味似被捏碎的葡萄飞速散发。
万氿掩鼻。
鬼的口味如此特别,看来他还需许多时间去适应。
方压下喉间翻涌的呕意,耳畔已遍布啃噬声。万氿利落地挽起袖口,左手反握短刀,冰冷的刀锋无声地贴向苍白的腕间。刀锋将落未落之际,一只冰凉的手猛然攥住他的手腕。
“时辰未到,”是那戴斗笠的少年,“新魂且候着。”
“不投胎。”万氿盯着少年布满皱纹的手没动。
“不投胎捣莫要捣乱!”
少年松开万氿的手腕,转而看向推搡的鬼魂们,他眸光飘忽,似是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