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人拿着画押让赵达钧看。
赵达钧脸色苍白,但仍在辩解:“他们是血口喷人!”
老夫子说:“那他们罪过就大了,血口喷你,就是有辱豫王爷的清誉。事涉王府,那就不是丰润县这二堂上能说清楚了。”又转头问丰润知县说,“看来只能把那五个人转给豫王爷亲审了。”
赵达钧连连打拱,诞着笑容说:“老夫子,堂上父母官,此事万万不能交给豫王爷。”
“那又是为何?”老夫子问。
“王爷诸事繁忙,何敢拿这样的小事去烦他。”赵达钧说,“再说,上到王爷那里,先怪我办事不力,我这庄头只怕不保。还请两位看在我的薄面上,不要解送。”
老夫子故作为难,对知县说:“事涉王爷清誉,可不是小事,你是丰润父母官,主意你来拿。”
知县说:“赵庄头说得也有道理,平白无辜让他丢了差使,好像也有点不近人情。”
“这怎么能算平白无故?花押证词摆在这里呢。”老夫子说,“煤河工程进展缓慢,李中堂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实话说,将来再出麻烦,中堂非拿我是问。”
“不会,不会,我一定会对煤河工程全力支持。”赵达钧说,“谁要出难题,我第一个不答应。”
知县望着老夫子说:“怎么样?赵庄头已经有此表示,似乎可留一步余地。”
老夫子说:“放一马要有放一马的理由。花押俱在,不能不有个说法,何况我到李中堂那里也要交差。”
赵达钧说:“老夫子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不把事情捅到王爷那里。”
“那你要把钱退给租户。”老夫子说,“至于你何时退,怎么退,我没时间去管,但你要写清楚,我才放心。还有,从前阻挠煤河工程,也要有个认错的态度,说明从此不再为难。你办到这两条,写一纸说明给我,此事便可到此为止。”
赵达钧不想写,话说得很诚恳:“老夫子放心,我一个唾沫一个钉,一定不敢再阻挠工程。”
老夫子说:“实话告诉你,这么办已经是徇私枉法,如果连这一纸说明你也不肯写,那好,现在就把这几个佃农交给王府好了。”
赵达钧不敢再推辞,写好说明,画押,交给老夫子。
老夫子扬扬手里的画押说:“赵庄头,这一纸说明是什么分量,你心里清楚。只要你说到做到,放心,保你无事;可是如果煤河上再因为王府祭田的事出幺蛾子,那就别怪咱们没有交情。”
赵达钧连连打拱说:“老夫子放心好了,我不会那么不明事理。”
老夫子说:“中堂吩咐,租地之事还要咨报旗部,先打个招呼,你心里有数。”
赵达钧说:“好说,好说,我一定尽心配合。”
等赵达钧出了门,老夫子问知县:“怎么样,你看这个姓赵的会不会老实下来?”
知县一竖大拇指说:“谅他不敢再奓毛了——还是老夫子有办法,从前他仗着王府的势,让我吃了多少窝囊气!”
老夫子说:“一个庄头,在王爷面前连响屁也不敢放,无非在外头招摇而已。他这种人只能算个无赖,办事管头不顾腚。拿住他的七寸,他便老老实实。如果遇上城府深的阴狠之辈,又借着王府的势,还真拿他没办法,好在他没那么深的心计。”
知县问:“那几个佃农怎么办?”
老夫子说:“放了吧,几个老实巴结的佃农,被姓赵的当枪使,白受这番苦头。”
事情办妥,老夫子怀揣着唐廷枢给的银票欢天喜地回了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