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少威站在人群的另一端,见到薛景珩现身,顿时脸色一变。
只觉得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那笑容明明是柔和的,却隐隐带着一股凌厉,让人无法直视。
独孤迦罗浑身一僵,感觉喉头发干,瞧着他有些惧怕。
之前被父王贬斥出临安城,就是薛景珩的手笔。
临安双壁,薛景珩如深潭藏锋,苏怀堂似明剑映雪,纵使浸润朝廷多年的重臣在两人面前,也持十分畏惧心。
唯对薛景珩那份惧意里需多添三分谨慎——他言笑晏晏间,对手的命数已被算尽。待到众人察觉时,早已回天乏术。
而苏怀堂虽然凌厉狠毒,到底心思还烙在明面的爱憎上。
半年前,独孤迦罗收受了氏族重金,意欲插手科考选拔,被薛景珩察觉并做局揭发。
此事差点动摇了革新派唯才是用的根基,摄政王一怒之下,削去了他的权力与封号,将他赶出临安城平息民愤。
最终,独孤迦罗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淮安王言重了,我不过是醉酒玩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薛景珩眼神含笑,“哦,一句玩笑便想揭过作罢?“
独孤迦罗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间僵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和不安。
钱少威微微低头,手中的扇子无意识地抖动了几下,显然薛景珩今日似乎心情不佳,看来是不打算给独孤迦罗留面子。
薛景珩微微一笑,目光依旧冷冽如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转向紧张的小姑娘,“是谁要你来九霄楼唱曲?”
随行侍卫解开小姑娘的绳子,“放心指认出来,有淮安王替你撑腰。”
小姑娘瑟缩着走到琅琊王七公子面前,果决地伸出手,“就是他,就是他吃了豆腐不付钱,还吩咐家丁抓了父亲威胁我来九霄楼唱曲。”
薛景珩眼神示意,路遥心领神会吩咐护卫几步上前,迅速制服王七。
独孤迦罗的脸色骤然一变,王七原本还想挣扎,打算说些什么,然而薛景珩那眼中冷冷的目光让他心底一阵发寒。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宵禁后走动、强抢民女、仗势欺人,数罪并罚按律例可杖毙!”
薛景珩话语平淡,却让空气中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是今日……”他眸中带着一丝温柔,“我不想沾染了血腥煞气……那就打折他的腿以示警告。如有下次,严惩不贷!”
“住手!你们敢!”王七急忙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我可是琅琊王氏的人,你们谁敢。”
话音未落,人已被护卫按倒在地,猛然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骨折声,王七痛苦地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瞬间扭曲。
“啊——”惨叫声响彻九霄楼,冷汗涔涔,痛苦得几乎无法喘息。
独孤迦罗目瞪口呆,瞳孔猛地收缩,他根本没想到,薛景珩竟然会如此狠辣不给情面,直接命人废了王七一条腿。
他还想上前制止,被钱少威暗中拉住胳膊阻止,“独孤公子,忍一时风平浪静。”
“薛景珩,你且等着,山水有相逢,我们后会有期……”独孤迦罗声音发颤,硬生生地吞下剩下的话。
薛景珩轻轻抬手,示意侍卫停手,脸上那丝笑意依旧。“好,我在淮安王府恭候独孤公子指教。”
二月初二是薛景珩不在府的,玉竹便跟华夫人告了半日假回家探亲。
玉竹本姓郭,是二十五年前被采买进府的丫头。
大家族中不成文的规矩——贴身伺候的掌事都要知根知底的家生奴才,只是薛氏虽然贵为五姓十族,却因早年败落时为节省开支,早已遣散变卖了大半仆众,如今府中仆役多为后来采买。
玉竹便是这般被采买入了薛府,因为聪慧持重一步步熬成了掌事姑姑。
如今的郭家在临安城远郊购置了一个小宅子。
玉竹归家推开新漆的乌木门,两进两出的院落豁然开朗,虽无雕梁画栋,却也宽敞齐整。
正堂里摆着新打的楠木桌椅,案上早就沏好了茶水。
一年未见,母亲只拉着袖口垂泪道:“竹儿,都说王府规矩深似海,可还熬得住?”
玉竹闻言垂泪,替母亲拭泪:“娘说哪里话,当年家里艰难将我卖入薛家,万幸遇上个明理的门第,又蒙老太君恩典调理,如今在王爷跟前掌事,已是天大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