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欢妩趴在他胸口,听着那微弱得几乎要消失的心跳,哭声渐渐变成绝望的呜咽,最后只剩下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的颤抖,眼泪糊了满脸,连带着鼻尖和下巴都红透了,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别睡了……”她把脸埋进他颈窝,那里还残留着江水的腥气,“九震,我冷……你起来抱抱我……”
可怀里的人,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笑着把她裹进大衣里了。
帐篷外大雨滂沱。
帐篷内哭声似裂帛,裹着撕心裂肺的痛,撞进山林外倾盆大雨里。
雨砸着树,哭缠着雨,在谷间一圈圈荡开,震得人心头发麻……
*
一年后。
灶上温着熬得稀烂的米糊糊,掺了点剁碎的菜叶。
凌欢妩舀一勺吹凉,轻轻推到周九震嘴边,顺着嘴角慢慢往里送。
轻柔地给他擦完,她坐在床沿给他捏腿,从膝盖摸到脚踝,一遍遍揉着:“今天娘给我拿了几个双黄蛋,等你醒了煮你吃……”
窗外风刮着树叶响,她的话混在里头,细细碎碎缠在男人耳边。
周九震在医院里成植物人的两个月后,医生说苏醒的机会很小,凌欢妩便和婆婆把他接回了家。
她一直不肯相信周九震会一直呈植物人状态。
明明上一世他出事的节点还没到,明明上一世这时候他还生龙活虎拿到了一等军功章。
可这一世,他就这么悄无声息躺在床上。
要不是为了救她,他压根不会成为植物人。
这一年多来,愧疚如潮水般将她裹胁,每每想起都令她痛不欲生。
凌欢妩躺在他身侧,将皮肤惨白的周九震抱在怀中,眼泪再一次无声滑落,却一如既往笑着同他讲今天发生的趣事。
王桂花牵着三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过来,手里提着一绳子新鲜出炉的光饼。
周书耀盯着凌欢妩躺大哥身侧,虽然这一幕这一年来他见过很多次,但还是依旧红了眼眶。
他如往常一样帮着凌欢妩麻利地收拾屋子来,就过来帮她给大哥翻身擦身体。
“欢妩,你能出来吗?我同你说几句话。”
周书耀小心翼翼询问,生怕一不小心她就生气。
凌欢妩揉了揉发疼的眼睛,点了点头示意他出门再说。
王桂花同样抹了把泪,挥手道,“书耀,你好好同你嫂子说,我同你大哥说说话。”
她说完,便也在周九震床前默默抹眼泪。
屋外。
周书耀踌躇半晌,才斟酌着措辞开口,“欢妩,我想去港城,你也知道今年是去港城发展的好时机,我想你跟我走,当然也要带上大哥和娘,说不定港城那边医生能治好大哥。”
凌欢妩垂着头没有看他。
距离下一次超级风暴潮的时间只剩下三个月,她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