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文:连谏
1
他约了我,突然说起某个女子,正站在24楼的天台边缘,等他回音。
他的话弄翻了我手中的咖啡,它们飞快地流下来,滴在我原白色的亚麻裤上:如果没你的回音呢?
她会从24楼飞下。
他说这话时,满眼凄苦。
所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那么,既然他心已走,我又何必为了一场残破的爱情,毁了一条如花的生命?我说好吧,宽宥了他的离弃。
在婚礼前夕,我们五年的光阴与情爱,成为了彼此的路过。
后来,有人说,那是个谎言,他与我痛陈别离时,那个女子,正在隔壁装点成秋千的座位上,吸着一杯芒果汁等待他凯旋的消息。我笑,是谎言又能如何?最关键的是,不爱到如此得处心积虑,再多挽留,不过他人添些荒唐可笑的谈资而已。
现时,我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街边,总有身手敏捷的人,捷足先登了我招停的出租车。
远去的出租车,多像我绝尘而去的爱情。
我不想再经历类似场景,一遍遍惊醒了蛰伏在内心深处的疼,所以,我包包袋袋地穿过街心。街的对面,有家车行。
我选中一款白色的SUV,他们说,喜欢SUV车型的女子,缺乏安全感,而SUV貌似彪悍强大,能慰籍女子柔弱而薄脆的心。
在拥挤的车流里,我像只腾然跑上地面的鼹鼠,对着昭昭的日光,惊慌失措。离家不过2公里的路程,我却用了足足20分钟。两年前,在他的怂恿下,我考出了驾照,却因了对机械的天生抗拒,没再碰过方向盘。回忆像只苟延残喘的兽,我的心,被一寸寸啃噬,我曾在寂静的夜里,一次次将它杀死,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发现它依然好端端在原地。
终于,我还是做了祸,在一周后。
在写字楼负一层停车场,我与他争抢仅剩唯一的车位,随着他车大灯清脆的破碎声响起,他懒散而冷漠的目光,深邃如千米之下的海,穿越了两辆车的挡风玻璃,袭面而来。
我僵在那里,不知所措抱着方向盘,像落水的孩子抱紧一根浮木。
他下车,黑裤白衣,瘦而高,漫不经心地查看车损,转到我的车前,用蜷曲的中指敲我车窗:你在哪所驾校学的车?
我晕头晕脑地说了驾校的名字,他笑,露出整齐而洁白的牙齿:新手吧?
我点头,无比惭愧:对不起,我会赔偿你的损失。
他的笑里有些戏谑的成分,打电话通知了保险公司,我们的大半个上午,泡在了停车场里,在责任认定书上,我看到了他的名字,卢嘉良。
2
卢嘉良总是说,那天,我怯懦的目光打动了他,我所一直痛恨的怯懦,居然成了他眼中的魅力。
午休的间隙,我们在16楼的健身中心碰面,我在在跑步机上大汗淋漓时,卢嘉良总是安静地看我,说我发稍上跳跃着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我笑他抒情,他说爱情就是一场生命的抒情。
他不过34岁而已,却总说自己老了。
我们在黑魅魅的汽车电影城看电影,我偎在他的肩上,窥视他的一脸肃穆,剧情像催泪弹,弄湿了我的脸庞,而他,揩掉我的泪时,依然是一脸肃穆地说:你呀,还是个孩子。
我与他争辩,我26岁了,经历过一场漫长而失败的爱恋。
他笑得淡然:有我失败吗?
他发动了汽车。
至今,我依然无从知道那位被丈夫误会了的女子,是否追回了幸福,其实是可以在网上搜电影内容的,我不想,就像我不想主动去探知我与卢嘉良的未来。
未来不能说,一出口它就变成了承诺,就像一张韶华潋滟的照片,只能给未来徒增失落。
卢嘉良抽烟时,我能清晰地看到他无名指上的戒痕,浅而略微发白,我抽掉他指间的烟,抚摸他的指。他望了我的眼,浅浅地笑,一直。我沉默注视,他闭嘴缄言。
之后不久,他送我一瓶Bijan香水,昂贵到可以媲美钻石,为什么会是香水而不是镶嵌在一小圈金属上的钻石?我承认,我有些贪婪,可,爱情礼物的香水,总让我有些悲情,总归,它要挥发殆尽的,了无痕迹。钻石不过是售价昂贵的石头,之所以被女人们趋之若鹜,不过是女人们亦懂爱情这东西,难以恒久,而钻石是能证明她们曾经爱过以及被爱的唯一。让日后的荒凉,得以慰籍。
卢嘉良是知道的吧?他洞若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