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不懂夜的黑之:风霜漫天不关情
1
格格,你怎么了?
五年了,鲁原总这样问苏格,当她不悦。
苏格捂着脚踝,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滴:崴脚了。
他从不知,女人总是籍着一些因由,为繁杂不能言的内幕哭泣。苏格无法停止的眼泪让鲁原张皇失措:格格,我送你去医院。
苏格冷丁抽出脚,直直看了他,声色厉厉: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怔住,不知错在哪里,苏格却,突兀扑到他肩上,几乎失声痛哭: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他拍着她的背,仿佛受惊的心得到宽慰。他不会知道,那声质问,是苏格给丁毅的。
从一开始,苏格就不是乖孩子,他喜欢这么说,像家长纵溺孩子。
五年前,鲁原穿着淡蓝色的小格子衬衣来见苏格,长手长脚地坐在对面,看了她一个下午,后来,她跑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得惊天动地,为了不说话,整个下午她都在吃零食。后来,父亲说早点结婚可以避免伤害。他表示赞同,她斜着眼看他,他不恼。她佩服他忍功强悍,想必,动力来自父亲家大业大的公司,娶了他唯一的女儿,不失为捷径,比起挣命般打拼亦未必取胜的未卜前程,一点冷遇,小KS而已。他扑下身来,用一年时间,把23岁的苏格变成了鲁太太。她一直认为,爱自己就是鲁原的事业。
可是,在避风塘的那个夜晚,苏格需要他将她跌落进冷硬中的心,一点点烘暖了,所以,当他就势抱起她往外走,她便柔顺地埋头于他胸前。
她要丁毅看见,这一幕,会不会令他埋下头去,黯然神伤?两年前,她遇上他,他们是那样地相似,像一条豆荚里的两颗豆子,连对彼此的赞美都是那样雷同,她形容他是上帝遗失的礼包,他说她是上帝发给他的奖品,他们在MSN上打情骂俏,把公司的杂物间称做天堂,在那里忘情地拥抱接吻,她说没有你,这日子怎么过?他说没有你,这还叫什么生活?他们自比中国版的卡米拉和查尔斯,除了爱情,可以什么都不要,包括婚姻。
那么,现在的钱多多是谁?黛安娜么?
鲁原边往外走边说:我太太的脚崴了。他是个体面人,有很多体面的朋友,会在各种场所遇上。现时,因抱着苏格而脚步趔趄,形容狼狈。
丁毅早已离开,服务生正在收拾他与钱多多享用过的残杯败盘。苏格微怔,闭了眼,泪水又滚了下来。
2
怕是一问就不能自持,苏格什么都不问。
倒是丁毅,在她的沉默里渐渐不安,在阳光端良的午后,泊车在她去做午间瑜珈的路上,探出半只脑袋,远远望着她,笑意忐忑。
她放慢脚步,别脸,数着街边的门面,音像店,她买过很多CD,放在他车上,花店,他曾成功偷得一支玫瑰别在她手包上;还有那家能烤出举世无双吐司的西点店……
她的表情很冷,可,为什么她的心里像有一万只潜伏许久的小畜生们跑出来失声痛哭?不想理他,可,为什么她一走到车边就挪不动脚步?
他唤她的名字,带了低低的央求。
沉默使他们那么像一条豆荚里的两颗豆子,他开车绕城缓行,在城郊的一家汽车电影院停下,白天的汽车电影院空旷而安静,他的手,象征想地搭在方向盘上,看着远方: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我什么都没想。苏格面无表情。广场中央的喷泉,水刷刷地跳起来,又啪啪跌下来,她看汽车后视镜里的脸,正在里面扭曲,渐渐皱成一团,那么丑,不能给他看见。
他却伸手来抱,她打他,没头没脸地打:我要去你家!
他说苏格……
带我去……哽咽的喉咙吞下了后半句话,泪水像透明的小虫,爬过脸颊钻进她头发,他怔怔看着她,发动了车子。
她大摇大摆地跟着他上楼,巡逻的小区保安和他们擦肩而过,眼睛瞪得很大,苏格讨厌他最后恍然大悟的表情,是男人体恤男人的心照不宣。
门口摆着一双果绿色的割绒拖鞋,成套的欧莱雅,妩媚的睡衣……
他跟在身后,试图阻止她逐一认真地看它们,她用力挣出了他的胳膊。
他就由她去了。
钱多多的品位不错嘛。她睥睨他,心,又冷又疼,他在沙发上看一张报纸,定定地看,她凑过去,整版的分类信息。
他已不再关心她的情绪,不再防备处处皆是的细节刺疼她的心,以前不是这样的,感情是多么嬗变,所有恩爱,都荒唐如幻。
她扶着沙发,看那些分类信息,然后,读出声,她得来点声音,否则,她将马上跌坐在地,失态痛哭,他从没许诺过什么未来,她也没讨过,因为没资格。
她不能对他有任何要求,不能有丝毫苛责,哪怕被辜负。她细小的声音,渐渐哽咽,他捉了她的手,说苏格,苏格你别这样。
苏格一头扎进他怀里,给他看一脸的泪,能不能泡软他的心?她希望会,她不想告别,可,他的怀抱,已不属于她,她从未要过,他便也没义务为她一直空着。
他开始吻她,泪水把他们的嘴巴弄得咸咸的,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发颤,她知道,那份睡在他心里的暖,醒了,它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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