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退休了,不能驾驶你的鲸飞船。再说了,私自使用飞船不做送信的事情,是会被送上星际法庭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有办法的!”
鲸的假牙因为激动被刺激得不稳,发出了漏风的“咝咝”声,他冲进了站长的办公室。
修理工卡着喉咙里的半句话坐立不安,他刚才还想提醒鲸,他已经太老了,就算现在找星际旅行公司进行星际旅行到女孩身边,怕也是不能通过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鲸没有挑战星际宇航公司的年龄限制,也没有冒着犯法的危险去重新驾驶鲸飞船。他郑重地把自己作为一件“邮件”,交付给公司,让信使把他送到那个信号发来的小行星之上。
这样的确规避了所有可能的拖延和危险,但是……
航行的结果并没有出人意料。
鲸到达了那颗小行星,却承受不了宇宙航行的种种重负,在茫茫的宇宙中离去了。
至于那个女孩有没有收到这封珍贵的“邮件”,她到底是在等待什么,这件事唯一的目击证人,负责把鲸送过去的那个年轻信使却语焉不详。
更多的时候,他对这件事选择了沉默。
在又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年轻的邮差才在一次酒后,把故事的结局说了出来—
他始终放心不下,最终还是陪着鲸到了那个小行星上。
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不是古朴的房子,也不是微笑的女孩,而是—
一整片的寂静空旷。
行星之上,是一个毫无生命迹象存在的世界。
鲸拉着他拼命地寻找,寻找,才终于找到—
陷在厚厚星尘之中,一个小小的影像记录仪和信号发射器。
象征它还在启动的红色指示灯,亮度已经非常微弱了,时隐,时现。
看到这个,鲸放声大笑,笑,笑,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玫瑰星城,这个地方存在于三百年前的一颗行星之上。
这颗行星有绵延千年的文明,最终却非常老土地毁于一颗巨大陨石的撞击。
那时的宇宙通信还没有那么发达,玫瑰星城的人们只能录下自己的影像和求救信号,分散发射到各个小行星上,期待机缘巧合,有人来拯救他们—
不过现在邮差们可以知道,他们这种方法最终还是失败了。
“时间太久,那个东西已经磨损了。”
“求救信号只能发出一半,只有那个女孩的大半生,没有后面的求救。”
年轻的邮差喝下一口酒,无奈至极地摇了摇头。
“换句话说,鲸纠结牵挂一生的东西,充其量只是一个漂流瓶—”“而且还是三百年前人写下的,几乎成为古董的漂流瓶。”
所有的人沉默了,不知是为女孩,还是为鲸,或是为星球的毁灭,或是为—孤独。邮差们永远无法逃避,每时每刻弥漫无处不在的孤独。
然后年轻人开始频频举杯,仿佛刻意要逃开些什么。
当年的修理工也老了,他站起来退出宴会,慢慢地踱出船舱,曾经被命名为鲸的飞船停在那里,虽然看不出过去曾经被画过各种怪兽的痕迹,但它依旧安静地停在那里,仿佛只要一个声音响起,就会展开滑翔翼又一次起飞。
修理工想起来了,在鲸决定作为邮件的那一晚,他看着激动过后靠在鲸飞船上死命咳嗽的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值得吗?”
鲸只是微微一笑,在他递过来的“死亡免责合同书”上,潇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又想起那天夜里,当那个年轻邮差的飞船起航之时,所有人又一次听到了鲸的歌声,那种欢乐的,响彻宇宙的声音,虽然有点漏风,但它听起来依旧如此动听。
那里面有些东西回来了,不多也不少。
修理工觉得,那一刻,鲸一定是个不再害怕任何东西的星际邮差。
那些东西里,包括真相,包括孤独,包括死亡。
也包括,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