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史连,香宝感觉肩上一暖,低头看时,范蠡已经脱了袍子裹在她的身上。
“没事吧?”
“嗯,没事。”香宝点头。
殷红的血一点一点印透了范蠡的白袍,如一朵鲜艳的花朵般缓缓绽放开来。
借着月光,范蠡看清了她身上大片的血迹,一时惊惶失措:“你受伤了!”
香宝低头看了看,本来没觉得,这么一看,立刻腿都软了,张了张嘴巴,身子晃了一晃,便倒了下去。
范蠡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拦腰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冲进了守墓的小屋。抱着香宝放在茅屋内一个简易的小榻上,范蠡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衣衫。香宝瑟缩了一下,微微皱眉。
香宝左边肩膀上,一道极深的伤口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睛,疼得他的五脏六腑都扭曲了。没有药,范蠡只得撕了自己的衣服将伤口简单地包扎起来,随即又匆匆转身捡了屋外的柴来开始生火,大概是木柴被大雪覆盖,有些潮湿,火怎么也生不起来。香宝蜷缩着躺在小榻上,额前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
终于,他放弃了生火,转过身来将她抱紧。
“很痛吗?”他面色焦急。
香宝低垂着头,冷汗从额头一直滑落到唇角,面无人色。
“也不是很痛……”她颤抖着喃喃。
她说她不痛……
范蠡感觉自己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开始痛,痛楚越来越强烈,连呼吸都不能。若是以前,香宝一定会赖在他怀中撒娇,连小小一点伤口也会夸张地喊“好疼”,还会因为吃药而跟他讨价还价……
可是现在,那样深的伤口,她说她不痛。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中,抱得紧紧的,他的手不经意碰到她的伤口,香宝便疼得一阵哆嗦。
她一痛,他的脸色便比她的还要难看。一直到她迷迷糊糊睡着,他才放下心来。
许久许久……
香宝突然惊醒。
“好些了没?”他缓和了面色,轻问。
“我睡了多久了?”香宝扯住他的衣袖,急急地问。
“天刚刚亮。”
“什么?!天都亮了?”香宝着急起来,推开他便要起身。
“小心伤口。”范蠡忙扶着她。
“君上在哪里?我要见君上。”香宝急道。
范蠡一怔,一贯温和的眼眸里浮上了莫名的失落和哀伤。
“你伤成这样……”他伸手来轻触她的脸,香宝侧头躲开,他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收回。
“我要回去。”香宝推开他,“我要去见君上。”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开。
香宝回头,看着他握着她的手,掌心很暖,是她曾经贪恋过的温暖。香宝定定地看着他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白的指骨。
突然,门咣的一声被风吹开,有冷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香宝散开的头发,香宝猛地惊醒,咬牙推开范蠡的手。
范蠡的手孤单单伸在冰冷的风中,墨黑的双眼满盈着难辨的痛楚。他抬手,拔下自己头上挽发的木簪,那木簪之上,犹缠绕着他的发丝,散开的头发在风中扬起,半掩起他消瘦的脸。
他上前一步,替香宝挡住了刺骨的冷风。他伸手,五指成梳,轻轻理过她的长发,将扬起的发丝抚平,挽起,将手中犹自缠绕着他发丝的木簪缓缓插入她的发髻之上。
香宝平视着他的胸口,任他挽起她的长发,一动也没有动。
手中的木簪蓦然落地,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细微响声,范蠡弯腰捡起,低头垂眼,仍是仔细地将那木簪插入她的发间,冷风吹乱他散开的头发,拂在香宝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