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女士来了信?”O君怔了一怔。
“是的,她来信告诉我,说你写信给她攻出我,她说我俩不过是挚爱的朋友,用不着你在她面前攻出我。”
“真的吗?”O君的面孔变了颜色。
“有什么不真?”
“你的信给我看。”
“李女士她信上说过,不准给你看。”
O君堕在悲伤的雾中了。
叶子很得意他这种破坏政策的高妙,这样,O君怀疑李女士与叶子感情的深洽,找不出爱的动摇与破裂的痕迹,李女士怀疑O君对她的不忠实,而抱了莫大的愧感,双方不再来通讯,而叶子便用渐进的手段来恢复他俩已失去了的爱。
叶子这种政策行了三天,果然很有效力,李女士和O君不再通讯,而O君沉郁的面孔,表示他已上了爱的刑场了。
这天的下午,叶子在O君的房内,斜阳虽然西下,天气依然闷热,忽然,李女士来了。叶子很怆惶,恐怕李女士来掀破了他的秘密,O君也以为见了李女士难乎为情,李女士也以为见了O君和叶子很惭愧……,他们三人的脸色,在一个时间之内,各人有各人的秘密,面上都变了颜调,而不自然起来。
李女士进了房门,异常踌躇,眼间含着眼泪,因为心头的恐慌,打碎了一只茶杯,冲破了这房内恐怖,沉郁的空气,李女士没有说什么便走了。
叶子得了李女士这种甚闷的印象,心头异常难受,自责的说道:
“我为什么要苦一个女子?”
而O君和他的隔膜也深了起来,他们简直不讲话了。
晚间,一个人徘徊在操场,他默默地望着天穹滢晶的星儿,他想起了日间的事,他很难受,他愤愤地自责道:
“我这狗东西,为什么忘去了我的责任,为什么忘去了我几年以来惨痛的历史,为什么我忘去了受现代社会所摧毁的‘时代的残骸’的我们?我只沉醉于恋爱,我只往着个人主义上去走,哦哦!恋爱是小资产阶级的幻想,恋爱是小资产阶级的生活,普罗列塔利亚的我们,是时代的牺牲者,没有恋爱!哦哦!我还是放弃了恋爱吧!我还是去提负起我的责任来!”
叶子想到这里,他便去找O君,他在O君前面忏悔,他在O君前面宣破了他的秘密!O君很能谅解他,夜间便跑到××女师去找李女士了。
前方的队伍已经向前展开,叶子们也前进了。
叶子离开H省城的这一天,李女士特别的饯行他和O君,他们依然在欢乐,忘弃了一切的阻塞。潘女士也在席间,她幽默,沉静,她时常以目光瞧着有点不自然的叶子,她好像在为着这将要离开这里到前方去的人间的残骸——叶子——悲伤,她好像在为着这爱之失败者闷愁……。
下午一时,叶子们出发了,她们送他们上了车站,各人的凄哀浸在各人的心头。
车开了,她们的素巾在灰尘中飞扬着,叶子望着他所爱,而被李女士阻塞了的潘女士,在流着了眼泪,他不觉心头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说道:“我实在对不起潘女士。”
他们去了,他们到前线上去了!这人间遗弃的叶子,这社会摧残的残骸,这时代的罪囚,又走进了人间的深雾中去,在雾中去找着他的光明,在雾中找着他们的同伴。
叶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