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老堂主语调低沉,“王爷想必也明白,无论是否伤及了肺脉,箭头都必须先取出来。”
萧庭生只觉得胸腔内的血液似乎被一抽而空,怔怔地看了黎骞之许久方问道:“和林深那个时候……一样吗?”
萧平旌闻言一惊,怔怔地看向父亲。
黎骞之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扫向身边的女徒,点头道:“是。世子能否挺过来,只在五五之数。”
萧庭生呆呆地看着双目紧闭的长子,最终没有再多说什么,“好,请黎兄尽管动手吧。”
黎骞之的眸中突然浮起一抹哀色,自己摇了摇头,叹道:“同样的伤势,二十年前我已经失手过一次了,王爷竟然还敢把世子交给我来动手……”
萧庭生的眼底也有些发红,低声道:“当年林深没有救回来,不是黎兄的错。若连你的医术我都信不过,又能去相信谁呢?”
黎骞之花白的双眉垂下,眸色悠悠,似乎已飘向久远前尘。萧平旌远不似父亲那般稳得住,紧紧地盯着他,显然已经有些疑虑,只是还不敢插言。
林奚倒是没在意两人在说什么,起身指示旁边的亲兵端来一个矮桌放在身后,铺开白巾,巾上整齐地缝着几个插袋,插有压舌板、针垫、小刀等物。她挑了一柄极薄极短的小刀,在盛有药液的一只玉碗中浸了浸,又点燃一个厚瓷带捻的油灯,拿了一柄银刀在火苗燎烧,同时轻轻叫了一声:“师父?”
黎骞之定了定神,用布巾清理掉新渗出的血渍,提起玉碗中浸了药液的薄刀,深吸一口气,慢慢移向伤口处。
刀刃稍稍向下,但却又在将要触及病人时停住,他的手指突然**了一下。
萧平旌被这一颤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倒吸了一口冷气。
黎骞之眸色深深,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许久,最终下了决定,稍稍侧身,将手中薄刀交到了身旁的女徒手中。
萧庭生面色灰败,低低地叫了一声:“黎兄?”
黎骞之看向他,目光笃定,语调平静,“我这个徒儿,一向比我的手稳。请王爷允准,由她替世子取出箭头。”
萧庭生还未及回答,萧平旌已经一拳击在石板地上,愤怒地拒绝道:“这怎么行?!我大哥这么重的伤势,绝不可能交给一个丫头片子处置……”他气急地转头四顾,“老堂主不敢动手,难道就没有别的正经军医了吗?”
萧庭生抬手按住他,定定地看向对面的医者,评判了片刻后,他有些痛苦艰难地点了头,“我相信黎兄的判断。”
萧平旌急得满面涨红,大声道:“父王!这可是大哥啊!就算不能万无一失,也不该这么轻率……”
他的话未能说完,突然就卡住了,目瞪口呆地瞪向前方。
只见林奚在萧庭生点头之后便没有丝毫迟疑,手起刀落,再轻轻一拨,箭头已被拔出,丢入药盘中,换了一直烤在火上的银刀,快速按压一下止血,再用抹了药泥的厚纱巾盖在伤口上,平掌稳压住。整个动作流畅自如,从开始到结束,萧平旌只来得及说那么半句话。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
片刻后,萧平章在枕上微微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萧庭生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叫着:“平章,平章……”
萧平旌也凑了过去,伸手试了试兄长额头的温度,追问林奚:“他怎么样?”
林奚一手仍压在伤处,一手把住伤者的腕脉细诊,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
萧平旌顿时又急了,“你怎么不说话啊!到底伤到肺脉没有?我大哥呼吸这么弱,没关系吗?”
林奚的手指稍稍放开,看向萧庭生,简洁地道:“请王爷让他出去。”
萧平旌一脸震惊地瞪向她,“你说什么?让我、你是说我?我出去?”
萧庭生横了小儿子一眼,道:“你吵什么?到外边等着。”
萧平旌睁大眼睛,“爹!”
萧庭生语调加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