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扇通往“遗忘图书馆”核心的空白门扉被未知存在强行洞开,希让惊疑不定之际。于那超然于所有叙事之外的“万象回响之间”,一场关乎宇宙底层规则的谈话,正以一种看似闲适的方式进行。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数流动的、如同星河般璀璨的“故事脉络”与“可能性支流”在虚空中交织、延展、偶尔碰撞出新的火花。望序与那位邀请者“零辞”,相对坐于两团由纯粹“概念”凝聚而成的光晕之中,中间悬浮着一张仿佛由凝固的时光与未书的史诗构成的棋盘。
零辞的形态依旧笼罩在朦胧的光里,看不真切,只能感知到一种近乎“源头”的古老与宁静。祂执起一枚由“遗憾”雕琢的黑子,轻轻落在棋盘某处,那片区域的星河脉络便微微黯淡了一瞬。
“那么,”零辞开口,声音空灵,仿佛自带万物的回响,“这便是你选择的‘归来’方式?躲在幕后,像个操心过度的老父亲,悄悄给自家闹别扭的小情人铺路、擦屁股?”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调侃。
望序规则之耳尖端的混沌闪电不悦地噼啪了一下。他执起一枚由“悖论”打磨的白子,落在棋盘另一处,那片区域的星河瞬间变得活跃而难以预测。
“注意你的措辞,零辞。”望序的声音清冷,带着属于序理之主的威严,但星璇般的眼眸深处,却有一丝被说中心事的不自在,“我只是在……以最高效的方式,清理我‘不在’期间积攒的垃圾,并确保我的‘执行官’能顺利成长。”他刻意用了“执行官”这个显得公事公办的词。
“哦?垃圾?”零辞的光晕微微荡漾,似乎在笑,“包括那些散落在无尽维度缝隙里,属于你过去的、被剥离的权柄碎片和记忆回响?我方才可是感知到,你动用了不小的力量,隔着无尽虚空,将它们都‘嗖’地一下回收了呢。”祂做了个类似吸气的、不太符合其超然身份的动作。
望序面不改色,又落一子,棋盘上白子的攻势愈发凌厉:“物归原主,天经地义。难道要留着给‘编辑部’或‘纯净叙事会’那些蠢货当战利品,或者让你这样的存在拿去当收藏品?”
“啧,小心眼。”零辞轻笑,落下一子,巧妙地将望序的攻势引入一条看似死胡同的支流,“我只是个记录者与观察者,对收藏活生生的‘麻烦’没兴趣。不过……你回收得如此彻底,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是怕被那只小金毛(指希让)发现端倪,还是……在为自己接下来的‘登场’,积蓄每一分力量?”
望序执棋的手指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零辞的话语,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点隐秘的盘算和……傲娇。
他确实几乎完全回收了所有散落的力量和记忆碎片。此刻,端坐于此的,才是真正意义上完整归来的“序理之主”。那份浩瀚如星海、动念间可重塑规则的力量,在他体内平静地流淌,只待一个意念便可掀起颠覆维度的狂澜。
如此状态,若直接出现在希让面前,那个敏感又聪明的家伙,一定会瞬间察觉到他与“过去”那个需要她保护、最终在她怀中消散的“望序”之间的天壤之别。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这种变化,也没想好该用什么姿态去面对她……是继续装作需要她保护的柔弱(显然不可能了),还是直接摊牌,承受她可能的怒火与质疑?
一想到希让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紫罗兰色眼眸带着冰冷怒意瞪着他的样子,望序竟然觉得……有点心虚,又有点隐秘的期待?
他强行压下这些纷乱的思绪,将注意力放回棋盘,试图扳回被零辞引入歧路的局势。
“我的事,不劳费心。”望序语气冷淡,“倒是你,零辞,邀请我来,不会只是为了旁观我的‘家务事’,并下这盘无聊的棋吧?”
“无聊吗?”零辞的光晕闪烁了一下,一枚黑子落下,棋盘上局势再变,那条死胡同般的支流尽头,竟然绽放出了新的、更加繁复的可能性,“我觉得很有趣啊。观察一个本应冷酷无情的规则化身,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折腾得充满‘人性’,甚至开始为情所困、患得患失的……这可是我漫长岁月中,记录的最有趣的‘悖论’之一。”
祂的声音带着纯粹的、学者般的好奇,并无恶意,却让望序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说正题。”望序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耐,白子落下,带着凌厉的悖论之力,强行斩断了那条新生的支流,棋盘上发出一声细微的、规则层面的哀鸣。
零辞似乎并不在意棋局的受损,光晕平静如初:“好吧,说正题。我邀请你,是因为‘编辑部’和‘纯净叙事会’的所作所为,已经开始触及某些……底线。”
“他们试图定义的,不仅仅是某个个体或世界的‘剧情’。”零辞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严肃,“他们正在尝试构建一种绝对的、排他的叙事垄断,将所有‘意外’、‘变量’、‘不合逻辑的情感’都视为需要清除的‘杂质’。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在扼杀‘故事’本身的生命力,是在让这片无限的疆域,走向僵化与死亡。”
“而这,”零辞的光晕转向望序,尽管看不清目光,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注视,“与你所追求的‘可能性’,与我记录‘万象’的初衷,都是背道而驰的。他们的‘秩序’,是死的秩序。而你的‘悖论’,哪怕是混乱,也是活的混乱。”
望序沉默地听着,星眸中光芒流转。零辞说的,他自然清楚。这也是他为何一定要摧毁“编辑部”的根本原因之一。
“所以,”望序抬眼,看向零辞,“你是想……合作?”
“不。”零辞干脆地否认,“我是‘记录者’,不直接介入‘故事’。但我可以……提供一些‘背景设定’和‘隐藏线索’。”一枚奇特的、仿佛由“未知”本身构成的棋子,被零辞轻轻推到了望序面前。
“比如,‘编辑部’之所以如此执着于清除‘变量’,是因为他们恐惧一个古老的预言——当‘序理的悖论’与‘混沌的意志’真正交汇时,将撼动他们赖以存在的根基。再比如,‘纯净叙事会’的创始人,似乎与你我一样,是某个……更古老时代的遗民,只是他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些信息,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望序心中许多未解的谜团。他接过那枚“未知”棋子,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而隐秘的信息流。
“为何告诉我这些?”望序问。
“因为,”零辞的光晕似乎变得更加朦胧,“一个更加‘有趣’的故事,值得拥有更复杂的背景和更强大的主角。而我,乐于见到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包括你自己在内的结局。”
祂的话音刚落,望序便感知到,在“遗忘图书馆”的方向,希让似乎已经踏入了核心区域,并且……触动了某个关键的机关。
望序放下棋子,站起身。星璇般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掌控一切的锋芒。
“茶喝完了,棋也下够了。”他淡淡道,“看来,我的‘执行官’已经找到了老鼠的粮仓。我该去……验收成果了。”
零辞的光晕微微摇曳,似在告别:“去吧,序理之主。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能带来……更精彩的‘章节’。”
望序的身影自“万象回响之间”淡化消失。
零辞独自坐在概念的光晕中,面前棋盘上的棋子开始自动排列、组合,演化出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祂那朦胧的形态中,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尽期待的低语:
“变量已就位,舞台已搭好……**
接下来,会是喜剧,悲剧,还是……
谁也无法预料的,属于‘她’与‘她’的……
独一无二的故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