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盼汀的降临,如同将一块烧红的烙铁掷入冰水。整个“倒影茶亭”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悬浮的镜片碎片在灰白色“遗烬”规则的侵蚀下,迅速失去光泽,蒙上死亡的尘埃,继而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终结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潮汐,冲刷着亭子外围的规则屏障,发出“滋滋”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消融声。
望序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浸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刺骨的寒意,连思维都似乎要被冻结。这就是真正邪神毫无保留释放威压时的恐怖!与之前在“法则回廊”那带着审视意味的标记不同,此刻的许盼汀,带着明确无疑的掠夺意图。
缄默者脸上的温文尔雅彻底消失了。他依旧坐在主位,但周身的气场从深邃莫测变得锐利如刀锋。那副金丝眼镜的镜片上,有无数细密的银色符文如同瀑布般飞速流转。他没有起身,只是将手中那杯未喝完的“静谧之思”轻轻放在桌面上。
“咚。”
一声轻响,却奇异地压过了空间被侵蚀的噪音,如同定音锤般敲在规则的节点上。以茶杯落点为中心,一圈清澈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荡漾开来。这涟漪所过之处,那狂暴的灰白色“遗烬”规则竟被短暂地排斥、抚平,在亭子周围形成了一圈脆弱却真实存在的“安全区”。
“许组长,”缄默者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冰冷了数倍,“‘倒影茶会’有茶会的规矩。不请自来,已是失礼。强行索客,更是坏了彼此的默契。”
许盼汀沙哑地笑了,那笑声如同风吹过枯骨缝隙。“默契?‘缄默者’,你窝在这片信息的夹缝里太久,是不是忘了,‘规则’从来由力量书写?”她手中的枯骨星辰杖顶端,那颗即将寂灭的星辰宝石骤然亮起,投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光柱,并非射向缄默者或望序,而是直接轰击在亭子顶部那片半透明的黑曜石材质上!
“咔嚓——”
亭顶发出清晰的碎裂声!一道狰狞的裂痕蔓延开来,整个亭子的光线瞬间黯淡,仿佛生命力被抽走了一部分。缄默者布置的防御规则,在许盼汀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摇摇欲坠。
“把她交给我。”许盼汀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只有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志,“她的灵魂,很适合放入我的‘余烬馆’,成为一件…不错的收藏品。”
望序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强行催动“镜湖”,那片内在的规则之湖此刻波澜狂涌,映照着外部毁灭性的规则冲击。她能“看”到,许盼汀的力量本质,是一种将万事万物导向“终结”、“寂灭”的绝对规则,它所过之处,不仅仅是物质的消亡,更是概念、能量、乃至规则本身的“存在性”被抹除。这与希让那种混乱、颠覆、创造变数的“混沌”截然不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无可抗拒的归宿。
她不能坐以待毙!望序的目光急速扫过桌面上的阴影契约,第三个问题的代价——一件“世界级”规则奇物——依旧悬浮在那里。或许…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将祸水东引,或者…制造混乱的机会?
就在望序心思电转,准备冒险一搏时——
“呵。”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灵魂层面响起的嗤笑,撕裂了凝滞的恐怖氛围。
时间,并没有停止。
空间,也没有凝固。
但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被强行介入了。
亭子顶部那道被许盼汀轰出的裂痕,边缘处突然开始不规则地蠕动、增生,如同活物般延伸出无数细小的、漆黑的触须状结构。这些触须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否定”与“混沌”概念构成,它们贪婪地啃噬着裂痕边缘残留的灰白“遗烬”规则,发出令人牙酸的、介于物质消融与信息删除之间的细微声响。
紧接着,在那道裂痕的正中央,空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撕开,一道更加深邃、更加不祥的漆黑缝隙凭空出现。缝隙边缘流淌着粘稠的、仿佛融化了星辰的暗色光晕,从中弥漫出的,是比许盼汀的“遗烬”更加古老、更加蛮横、更加无法无天的混沌气息。
许盼汀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凝重。她周身弥漫的灰白领域不由自主地收缩了半分,如同遇到了天敌。
缄默者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介于“果然如此”和“麻烦大了”之间的微妙弧度。
望序屏住了呼吸,掌心因为紧握而刺痛。她眉心的混沌印记,此刻灼热得发烫,仿佛在欢呼,在共鸣。
从那条漆黑的缝隙中,先是一只穿着黑色皮质短靴的脚漫不经心地踏出,踩在摇摇欲坠的亭子顶部,鞋跟与黑曜石材质接触,发出清脆的“哒”的一声。然后,是修长的腿,束着金色高马尾的身影,以及那张耀眼夺目、此刻却笼罩着一层冰冷煞气的容颜。
希让。她来了。
她没有看脚下的裂痕,没有看如临大敌的许盼汀,甚至没有看神色复杂的缄默者。她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紫色闪电,直接穿透了亭子的阻隔,落在了望序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担忧,没有急切,只有一种…被打扰了兴致的、极度不悦的冰冷,以及一丝深藏在冰冷之下、几乎无法察觉的…确认她无恙后的细微放松。
“我说过,”希让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碾压一切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打在规则的根基上,“我的东西,轮不到别人来染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