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木马广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狂笑和刺耳音乐仍在身后持续,如同跗骨之蛆,试图钻进每个人的脑髓。望序小队迅速离开了那片强制欢愉的区域,选择了挂着“迷幻镜像迷宫”招牌的出口。相较于“惊声尖笑鬼屋”和“崩溃过山车”,这个选项听起来……似乎稍微“温和”那么一点点?尽管在这个地方,任何“温和”都可能是更深的陷阱。
穿过一道如同流淌着油彩般粘稠光幕的入口,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没有预想中由玻璃和镜子构成的传统迷宫。
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无限分裂、扭曲、折射的噩梦万花筒。
上下左右前后,全都是“自己”的影像。但这些影像并非静止的反射,而是在不断地畸变、重组、演绎着各种荒诞离奇的行为。
一个镜像里的岚正对着空气疯狂计算着根本不存在的数学公式,嘴里念叨着“欢乐因子与空间曲率的非线性关系”;另一个镜像里的谢言则在用空间能量把自己折叠成各种奇怪的几何形状,试图证明“球形是最快乐的形态”;何初的镜像更是五花八门,有的在表演原地摔跤杂技,有的在对着镜面疯狂表白(对象是她自己的倒影?),还有一个甚至试图吃掉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彩虹糖(结果磕到了牙)。
而望序自己的镜像……有的猫耳炸毛,对着空气哈气;有的则一脸“智慧”地试图用“镜湖”去解析镜面本身的规则,结果被无数个自己的分析过程困在了逻辑死循环里;更有一个镜像,居然在试图给旁边希让的镜像投喂小鱼干(那个希让镜像还真的慵懒地张嘴接了!)。
希让的镜像则最为稳定,也最为……乐在其中。她们大多保持着本体那副慵懒看戏的姿态,只是有的在随手捏碎其他不顺眼的镜像,有的在给混乱的场面加油鼓劲,还有一个居然在试图教一个扭曲的何初镜像跳某种不可名状的混沌之舞。
整个迷宫空间光怪陆离,色彩饱和度极高且不断变幻,伴随着空灵又诡异的八音盒音乐,以及无数个“自己”发出的各种噪音(计算声、折叠声、摔跤声、表白声、哈气声、分析声、咀嚼声、碎裂声、喝彩声、教学声……),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人精神分裂的感官轰炸。
“这……这都是什么啊?!”何初看着无数个做着蠢事的自己,脸颊通红,又羞又恼,差点就要下意识地喊出“这不是我!”——幸好她及时想起规则,强行把话憋了回去,嘴角抽搐着往上扯,发出“嗬嗬”的尴尬笑声。
“意识映射。”岚强忍着不去看那个计算狂魔版本的自己,努力保持分析,“这个迷宫会放大、扭曲并具现化闯入者潜意识里的某些念头、恐惧或者……无厘头的想法。它不是在复制我们,而是在演绎我们内心世界的‘可能性’和‘杂音’。”
“找到出口的关键,”谢言的银眸快速扫过无数重叠、折射的空间线,试图在混乱中寻找规律,“可能在于识别并忽略这些‘噪音’,找到唯一‘真实’的路径,或者……让所有镜像达成某种‘共识’?”
“共识?让这些疯子达成共识?”何初看着那个正在吃糖磕牙的自己,感觉前途一片黑暗。
就在这时,迷宫的规则开始显现。
所有镜像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一瞬,然后齐刷刷地“看”向了处于迷宫中心区域的望序小队本体。
紧接着,无数个镜像,用各种扭曲、滑稽、诡异的方式,异口同声地(声音重叠在一起,如同千万人合唱)发出邀请:
“来玩呀~!”
“一起快乐!”
“找到‘真实’的我们!”
“或者……成为我们的一员!”
话音落下,那些镜像不再仅仅是影像,它们开始从镜面中缓缓“浮”了出来!如同水滴从水面分离,变成一个个半透明的、扭曲的、但确实拥有实体的镜像复制体!它们带着各自荒诞的执念,嬉笑着、咆哮着、计算着、折叠着、摔跤着、表白着……从四面八方,朝着本体涌来!
它们并非要攻击,而是要“同化”!要将本体也拉入这场永无止境的、混乱的镜像狂欢!
“阻止它们!”岚立刻构筑起精神屏障,但那些复制体本身就是他们意识的一部分映射,精神力屏障效果甚微,反而有几个“计算岚”复制体开始兴致勃勃地分析起屏障的结构弱点。
谢言尝试空间禁锢,却发现这些复制体与迷宫空间本身有着诡异的联系,空间技能如同陷入泥潭,只能暂时延缓它们的速度。
何初手忙脚乱地躲避着那些“摔跤何初”和“表白何初”的扑抱,还要时刻注意保持嘴角上扬,累得满头大汗。
望序的“镜湖”剧烈波动,无数个自己的分析、质疑、甚至是被希让投喂的荒诞画面冲击着她的意识。她试图用规则质疑去干扰镜像的生成,但反馈回来的是更多、更混乱的、属于她自己的思维碎片!
“哈哈哈哈!有趣!太有趣了!”希让的本体却笑得前仰后合,她甚至没有动手,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扑向自己的复制体——有的试图给她梳头,有的想拉她跳舞,还有一个拿着(镜像变出来的)小鱼干想喂她。她对那些碰到自己的复制体随手一拍,它们就如同气泡般碎裂,回归镜面,但立刻又有新的补充上来。“小猫!看到没?你的内心戏真丰富!连喂我吃鱼的都有!”
望序没空理会她的调侃。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镜像无穷无尽,而他们的精神和力量是有限的。必须找到破局的关键。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迷宫。无数个“自己”在演绎着荒诞……但有没有一个,是“不同”的?是没有被扭曲,或者扭曲方式与众不同的?
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也有一个望序的镜像。
但它没有炸毛,没有分析,没有投喂。
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歪着头,紫罗兰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本体,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思索?它的嘴角没有像其他镜像那样夸张上扬,只是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弧度。
在这个所有镜像都在极力表演“欢乐”与“混乱”的迷宫里,这个“过于正常”的镜像,反而显得格外突兀和异常!
“真实”的路径……难道不是忽略所有噪音,而是找到那个“不和谐”的、保持“自我”的镜像?
就在这时,那个安静的望序镜像,似乎察觉到了本体的注视。它抬起手,没有指向任何出口,而是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手指缓缓移开,在空中虚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冰蓝色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