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用掉了岚储备的大部分清洁术卷轴和大量清水,四人才勉强将身上黏腻的“喜悦果冻”清理干净,但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仿佛已渗入织物和发丝,久久不散,如同一种无形的标记。何初甚至觉得自己的舌尖还残留着草莓牛奶的味道,让她一阵阵反胃。
短暂的休整(主要是心理上的)后,小队再次出发,这次更加谨慎,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过于“可爱”或“可口”的景物。粉蓝色的Q弹地面,巧克力威化山峰,棒棒糖森林……这一切看似无害的甜蜜之下,隐藏着令人心智松懈的诡异力量。
随着不断深入,周围的景象开始发生不易察觉的变化。
色彩不再那么鲜艳饱和,逐渐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调子,像是褪色的旧照片。草莓牛奶的甜香中,开始混杂进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旧纸张和灰尘的霉味。那隐约的八音盒摇篮曲也变得断断续续,音调偶尔会扭曲、走音,如同卡带的录音机,带来一种不安的刺耳感。
“地面”的质感也在改变,从Q弹的果冻,逐渐变得有些……粘稠,踩上去会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抬起脚时能感觉到细微的拉扯力。空气中弥漫的规则气息,也从之前的平和慵懒,变得有些滞涩、阴冷。
“注意,规则环境在变化。”望序低声预警,她的“镜湖”清晰地倒映出周围规则脉络中开始掺杂的、不和谐的灰暗线条,如同纯净糖浆中混入了浑浊的墨滴。
岚的精神力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立刻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阻力,以及一种……窥探感。“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她脸色凝重,“不是那些果冻生物,是更……隐蔽的东西。”
何初紧张地攥紧了拳头,谢言则默默地将“虚空罗盘”握在手中,罗盘的指针不再稳定,开始轻微地、无规律地颤动。
她们穿过了一片由扭曲的、如同融化蜡烛般的巨大“糖果”构成的石林,这些“糖果”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隐约有暗红色的、糖浆般的粘稠液体从中缓缓渗出,散发出腐败的甜腥气。
突然,走在侧翼的谢言猛地停下脚步,银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一处孔洞。
“那里……有东西。”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惊惧。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那个幽深的孔洞边缘,似乎挂着一小片……布料?颜色暗沉,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但仔细看去,能辨认出那是一种制式装备的残片,上面还沾染着早已干涸发黑的、疑似血迹的污渍。
岚立刻用精神力将其小心地摄取过来。残片入手冰凉,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甜蜜世界的、死亡的气息。
【物品鉴定:未知材质纤维碎片,带有微弱的能量残留,与玩家小队‘星痕’制式装备特征吻合。沾染物确认为人血(已失活)。】
“是‘星痕’小队的人……”何初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意味着她们找对了方向,但也意味着危险已然临近。“星痕”小队在这里遭遇了什么?为何会留下带血的装备碎片?
望序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那片冰冷的地面,那里的粘稠感格外明显。“镜湖”的力量向下渗透,感知到的却并非坚实的土地,而是……层层叠叠、纠缠在一起的、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情绪的规则残留!仿佛有无数生灵在此地痛苦地挣扎、湮灭,其“回响”被强行糅合、凝固,形成了这片看似柔软、实则吞噬一切的诡异地基!
“这片土地……在‘消化’东西。”望席站起身,语气冰冷,“小心脚下,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她的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指甲刮擦玻璃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声音来自一片更加密集的、由各种破碎的“甜点”残骸堆积而成的“垃圾山”。那些残骸包括断裂的饼干棒、压扁的蛋糕、干瘪的水果软糖,全都覆盖着一层灰白色的、如同菌丝般的物质,微微蠕动着。
刮擦声正是从“垃圾山”的深处传来。
望序打了个手势,四人立刻呈战斗队形散开,小心翼翼地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那刮擦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一种……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哼唱声?调子依稀能辨认出是之前那扭曲的八音盒摇篮曲,但由人声哼出,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机械感和空洞感。
拨开一层垂落的、如同灰色蛛网般的糖丝,她们看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一个由破碎姜饼屋墙壁构成的、相对隐蔽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身影。
他穿着残破不堪的“星痕”小队制服,身上布满了干涸的血迹和粘稠的灰色物质,背对着她们,身体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一只手正用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棒,反复地、机械地刮擦着地面,发出那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的另一只手,则抱着一团……由各种腐烂甜点和灰色菌丝缠绕而成的、勉强能看出人形的“东西”,正对着那东西,用嘶哑、走调的声音哼唱着摇篮曲。
这幅景象,比任何张牙舞爪的怪物都要令人心底发寒。
“是‘星痕’的幸存者?”何初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希望,但更多的恐惧。
岚的精神力谨慎地探向那个身影,试图建立连接。然而,她的精神力触须在接触到对方的瞬间,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由疯狂、绝望和某种冰冷粘滞的规则构成的墙壁,被狠狠弹开,反馈回来的只有一片混沌的、毫无理性的噪音!
“不!他的精神……已经完全崩溃了!被污染了!”岚脸色发白,鼻端再次渗出血丝。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来的窥探,那个一直哼唱和刮擦的身影,动作猛地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了头。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皮肤灰败,布满了扭曲的、如同干涸糖浆般的黑色纹路。双眼空洞无神,瞳孔涣散,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夸张、极其不自然的笑容,几乎要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他的眼神中没有理智,只有一种疯狂的、令人不适的“喜悦”,与周围环境的诡异甜美形成了恐怖的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