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今日不幸的消息出现,宋安茹又被一层阴霾掩住。江律深给了母亲一下午独自消化的时间,晚上是怎么着也多陪母亲一会儿,生怕母亲胡思乱想。
毕竟他们每天都当作最后一天来过。
江律深到医院的时候,好死不死那位讨人厌的中年男子也在,那人看见江律深要进门,挺着肥胖的身体故意堵在门口不挪动,就是为了给江律深添堵。
江律深也不惯着,一手拎着保温桶,另一只手掐在那人的腰上,找准穴位,用力一按。
男子顿时跳脚,发出杀猪音,身子一软就退开了。
“你……你!”
“麻烦让一下。”江律深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风度翩翩地拨开挡路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中年男子憋着一肚子火把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咬牙切齿,压低了嗓音:“行,你能耐,你给我等着。”
江律深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不理睬,走进2号病床,不顾疑惑的宋安茹,就拉紧隔帘。
他压根就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病房的门被人猛烈地摔上,把包括宋安茹在内的病人都惊了一跳。
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中年男子撒气,江律深额角的青筋浮现,他思量着下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那男子一次。
假装没看见江母担忧的神情,江律深把饭菜往宋安茹跟前推了推:“妈,快吃吧,还是热的。”
宋安茹被堵住了话头,就没再问,母子俩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饭。
“你最近的工作怎么样啊?”宋安茹问道,往江律深碗里夹了个鸡腿。
“挺好的。”
“……”
江律深疑惑的眼神看向宋安茹:“妈,你想说什么吗?”
江母郑重其事地放下筷子:“律深啊,如果下一个疗程还是没什么效果,你就回去上学吧。”
江律深吃饭的动作一顿,下一瞬,又若无其事地夹了口青菜:“学校保留了我两年的学籍。”
所以上学的事情还不着急,他这是拒绝的意思。
宋安茹叹了口气,不希望自己儿子光明的未来栽在自己深不见底的治疗上。
“妈真的想开了,治疗也很痛苦啊,那么多的针管往妈妈身上扎,我也不好受。这样,我们都回家好不好,你回学校读书,我去你学校附近租一个小房子,这样能多陪你一会儿,你每天放学回来,我就给你煮饭。好不好?”
宋安茹的语气努力平稳,可还是隐藏不住其间的哽咽,她有些沧桑的手轻轻抚平江律深有些翘起的发尾,也不知道还能摸几次:“你不是说好久没吃我做的饭菜了吗?我回去给你做。”
“好不好?”
“律深,妈妈真的想通了。”
“我想不通!”江律深撂下筷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他狼狈地抬起头,无措的眼神直直看向宋安茹,抖着声又重复了一遍:“我想不通。”
他怎么会想得通,父亲早亡,病魔把父亲从他的身边带走。难道现在还要带走母亲吗?天地不该这么狠心。他不是大恶之人,父母也是老实本分,为什么连对平淡的生活都不愿意施舍。
江律深身为医生,医不好父亲,医不好母亲。
到头来,连他自己也医不好……
“我们接着治疗,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江律深看见母亲疲惫绝望的面孔,话咽在嘴边也说不出。最终还是拾起筷子,闷头留下了这一句话,埋头吃饭,掩盖自己的情绪。
宋安茹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是无法左右儿子的想法。
江律深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母亲对于死亡的妥协真的挫伤了他的锐气,母亲面如死灰的、自暴自弃的神情压得他头晕目眩,他好像又回到了五岁那年父亲与世长辞的不眠夜,他被困在灵堂那飘渺的烛火光里,一切景象都变得失真,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身着丧服的白块身影。
为了喘口气,他离开病房到屋外通会儿气。那位招人厌的男子也不见踪影,江律深觉得心里痒痒的——他想沈序了。
沈序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回信。他只好另想办法来迟滞自己如野草般疯长的思念。江律深迟疑的目光看向了手机。
像是潘多拉的神秘盒子在招引着他,江律深打开了自己内心最隐秘的欲望,他打开相册的隐藏相簿,心一横,输入密码,打开了!
——密密麻麻的沈序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