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又该回到哪儿去。
天大地大,何处为家。
“哥……哥哥?”
细弱颤抖的声音暴露了害怕,小丫头目睹了宋默的整个杀人过程,却平白感觉这个大哥哥并不会伤害自己,于是大着胆子喊他。
宋默慢慢转头,循声望去。
小丫头从床榻上爬下来,缓步朝他走来。一只小手试探着触碰他的衣角,然后紧紧攥在手心里,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宋默一动不动地看着。
“我、我想……”
“你不怕我?”他声音沙哑。
小丫头摇摇头,仰脸认真道:“你杀了坏人,所以你是好人,我不怕。”
这对她来说,非黑即白,是这世上最简单的道理。
宋默没说话,她小心翼翼地瞥着大哥哥的脸色,小声开口:“我能跟你回家吗?”
“不能。”
拒绝脱口而出,小丫头立刻红了眼眶,沮丧地垂下头。
宋默抬步欲走,却发现衣角仍被紧紧攥在她手里,没有放开的意思。他使力往前继续走,拖动着那孩子向前,脆弱的布料隐约传来撕裂的声音。
“放开。”
他衣服快碎了。
“不要。”小丫头摇头,换了个地方继续抓。
被云层吞没的月光逃离出来,光辉倾洒大地,柔和静谧。
宋默叹了一口气,望着渐亮的天色,突然将小丫头抱起。“妹妹”把脸埋在他肩头,温热的泪水混着血污,在他衣领上晕开深色痕迹。
*
听雪院内,错银梅花纹三足铜炉吐出袅袅青烟,少女执笔抄书的手忽地一顿,墨汁在宣纸上缓缓晕开,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窗外桃枝轻颤,一只渡鸦敛翅轻盈落下。
温禾起身,靠近窗边,那只渡鸦像是有灵性似的,扑扇着翅膀飞到窗侧,纯黑的鸦羽在日光下反射出彩色的流光。
黑黝黝的圆眼睛倒映出少女的脸,“报。”
鸟开口说人话了。
做凡人有段日子了,温禾差点忘记自己原来是个修士,微微错愕了一会,便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华元洲送来的密报。
只见渡鸦张开喙,机械地念出台词,便扑棱着翅膀飞走,消失在天际,独留下温禾一个人怔怔地站在窗边,望着簌簌纷扬的桃花雨。
片刻后,她张口道:“巧灵,备车。”
一辆马车向城外疾驰。
车内,温禾靠在软垫上,怀中抱着暖炉,闭目养神。春入四月,但她仍觉得天寒,比寻常人穿得更多更厚。
即便这回带了许多大师兄亲手制作的丹药,想试图尽量补全应幼兰这具身子,仍旧无济于事。
许是这就是众人嘴中所说的命数。
旁人看不见的金色丝线于半空中缓缓流动,指向某个地方。
“往左。”温禾沉声道。
马匹应声转向,巧灵将车窗推开条缝,荒岭的冷风立刻灌进来,“小姐,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胸腔里的那颗东西突然抽搐,温禾猛然睁开眼,“到了。”
她将暖炉塞给巧灵,让其留在车里不用跟来。一个人掀帘下了马车,往东步行了一段时间,总算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
把她的心情搅乱得一团糟的人。
少年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脸上还有一些脏污印子,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孩子,小姑娘头歪在他肩上含着手指睡得很熟,涎水淌在衣服上,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担心走动太快而惊醒孩子,还特意放慢了步调,轻轻踩过脚下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