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扫过几眼,每个坛身都贴着一张泛黄的名帖,墨迹早已在年月中斑驳,只能依稀辨认出她们被遗忘的名姓。
“原来是在此处。”
那些被奉为神女的女子亡魂,原来都被囚禁在这口枯井之下。难怪那日他招魂超度不得,原是此处还专门设了如此阴毒的禁制要将她们永生永世困在此处不得安宁。
宋默正要俯身细看,身后突然传来砖石移动的闷响。
暗道的入口正在缓缓关闭。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地下暗河突然出来“咕嘟咕嘟”气泡浮起爆裂的声响,浑浊的水面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活过来了。
……
井边,温禾没得到回应,焦灼地屏气凝神细听了一阵,没有任何动静。
不祥的预感如疯狂蔓延的藤蔓缠绕心头,她当机立断纵身跃入黑暗中。
足尖轻点井壁凸石,几个起落便至井底,灵火自指尖燃起。
还是四面环绕的井壁。
但人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温禾没有多想就猜到此处应有某种机关可以打开暗室。
她迎着火光细查,很快就发现了那块异常光滑的石砖。
机关开启的刹那,阴风阵阵,她将指尖的火苗烧的更旺了,而后径直踏入黑暗。
“宋默!”温禾抬高了声音呼唤,可回应她的只有奇怪的越来越清晰的啜泣声。
沿着湿滑的石阶疾行而下,当数不清的黑瓷罐子映入眼帘之时,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太多了,多到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搬回去。
黑暗寂静,不见宋默的身影。
温禾压低声音又喊:“晦庵?”
她的声音不大,但还是在沉寂的地下形成缥缈的回声。
突然,不远处的水面炸开巨大的水花。
有什么红灰色的东西闪过,温禾还未看清,就被一只覆着薄茧的手在刹那间捂住了她的嘴,手臂从后环住她的腰肢,将她猛地拉进一堆骨坛之间。
熟悉的桂花香味袭来,她刚要说话,识海里响起了宋默的警告。
“别出声,是霸王蝾螈。不过在井底呆久了,眼睛退化,只能靠听觉辨物。”
灵火都熄灭了,黑暗中宋默看不到少女瞪他的眼神,不过也能感觉到她有些生气。
温禾传音质问:“为何不先上来?”
明知此处有东西镇守,还一声不吭的,定是又想自己偷偷解决了。
“在担心我?”青年的声音在识海里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见她心焦还颇有点高兴的意思。
“没有。”温禾矢口否认,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你别多想。”
她一站起来,就撞见那只蝾螈从水中露出半身,正在河道边左右晃动粗壮的上半身,似乎在寻找他们的味道。
宋默还以为她在憋着气,伸手将她拉回怀中,搂得更紧。一时忘我,忍不住的轻笑从唇边溢出,在一片寂静中格外清晰。
“哗啦!”
水中的庞然大物应声而动,露出骇人的全貌。身长近三尺,全身覆盖着陈如铁锈的厚重甲片,甲片边缘嶙峋如锯齿,在暗色里泛着冷硬的光泽。头如巨铲,宽阔扁平,一双眼睛退化成两只深陷的肉瘤,覆盖着灰白色的厚皮。
它听到动静,张开几乎能裂至颈部的血盆大口,暴露出内里参差不齐的利齿,粘稠的唾液正从齿缝间滴落,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趾尖深深抠进地面的岩石中,察觉到被入侵,一条长尾如同铁鞭,在水中不安地搅动,带起阵阵水声。
温禾手撑着地,悄悄往边上挪了一下,碰倒了坛子。
蝾螈盲目的头颅精准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依靠着空气中细微的震动与回声,速度极快地朝着声音扑了过来!
下一秒,温禾感觉自己被猛地捞起,随着青年脚步一错,他们从容滑出半寸,刚好避开了霸王蝾螈的攻击范围。
剑出如虹,宋默精准地在其前肢划开一道深深血口,带着她与蝾螈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那蝾螈吃痛,发出一声哀鸣,粗壮的身躯发出的声音却细细的,犹如婴孩的啼哭。
出乎意料的是,受伤的蝾螈并未暴怒反击,反而拖着庞大的身子退至数丈之外。它伏低身体,那条覆骨的长尾竟像家犬般轻轻摇摆,盲眼处的肉瘤颤动,像一只幼兽低低呜咽。